喻容时苦笑。
“但无论如何, 避免接近他, 是我的原则。”易晚道,“人的心灵是十分柔软的。无论如何伪装,自己的想法或者偏见都会偶然泄露,最终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我是这样想的。只是最后……”
“只是最后还是发生了一件意外,是吗。”
“是的。”易晚平静地说,“一个意外。”
顾若朝再次邀请沈终一起回家,被沈终拒绝。
“少年宫的出口只有一个。”顾若朝傲慢地说,“你要是不肯和我一起走,我就在门口一直等你。反正你总会出来的。”
说完,他对沈终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地、骄傲飞扬地离开了。
顾若朝于是在少年宫的出口处一直等。沈终于是也留在少年宫内部,一直不出来。
他等到太阳西落,等到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他等到了——偶然路过的,已经与他的母亲离婚的父亲。
父亲带着他的后妈。
若是没有沈终的拒绝,没有顾若朝的固执,这件事本不该发生的。毕竟顾若朝总是自己回家。
顾若朝与后妈发生了惊人的口角。他们在争吵推搡之中,上了车道。
父亲怒道:“我要是没有你这个儿子就好了!”
顾若朝反唇相讥:“你要是死了就好了!”
而生活中的偶然总会像一处狗血剧,譬如一块广告牌的松落掉下。一辆小货车,为了躲避从天而降的广告牌,打了个急转弯。
——然后,将这一对父子,卷到了车下。
“顾若朝的父亲去世了。不过在他死前,他用身体护住了顾若朝,因此顾若朝只是左手残疾——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易晚慢慢地说,“后来,他被他的母亲接去了国外。我从此再也不知道他的事。”
“……”
易晚:“这是前世没有发生的事。”
偏偏是一辆货车——如撞上喻其琛的那辆货车一样。
偏偏是一块广告牌的下坠——如曾经落在那个小混混身上的广告牌一样。
偏偏是沈终的拒绝——易晚对这个世界的不想干涉,却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一种“主动”。
偏偏是。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还没做过,甚至还只有12岁的——顾若朝。
这一连串的巧合连接起来,比起意外,更像是一场“神”的裁决一样。
以血还血,以剑还剑。
可这个世界的神又是谁呢。
重启这个世界的人,是易晚。
可它偏偏……只是一个偶然。
但偶然并不影响一件事——在过去的世界里,这件偶然,并没有偶然地发生过。
喻容时沉默片刻。他轻声道:“这使你有负罪感。”
易晚沉默。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我……不知道。这样的冲动,很符合他的性格。是符合逻辑的。”
“只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世界产生任何影响。”
“前些日子,我梦见了顾若朝。”
喻容时道:“是现在的顾若朝吗?”
易晚摇摇头。
“是曾经的顾若朝,和灰宫,和现在的顾若朝。”易晚轻声道,“他问我是不是自以为已经创造了一个完美的世界。我是不是自诩为神,向他下达了完美的裁决。当然,他说——”
“如果这是完美的,他是可以接受的。”
“然后,他微笑。”
夜风习习,喻容时抱住易晚的肩膀。
他轻声道:“你最近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易晚总是这么善于自我剖析。
可这次易晚轻声道:“我不知道……或许是吧。”
“嗯。”喻容时说。
易晚把脑袋埋在喻容时的肩膀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说:“喻容时,我困了,我要睡觉。”
很快,他安心地睡着了。
喻容时看着他垂着睫毛的侧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不止。”他想。
让易晚这样疲惫的,一定不只是这一件事。
只是易晚还尚未发觉罢了。
这次,轮到他来找到,易晚的第二个心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