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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作品:把虐恋掰成修罗场苏文后| 作者:上黎|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09-20| 下载:上黎TXT下载

四海的龙王奉旨来觐见魔帝,敖嘉元来求见她。

珠珠根本没见他,直接叫西海王找机会带他一起告病回去。

燕煜连自己以前喜欢过的白月光表姐都杀,疯得不太有人样了。

珠珠不觉得他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魔帝现在盯着她,她不能做事,珠珠请梵玉卿从中回旋。

因为她主动来当人质,一直没有说回北荒,又亲自抚养燕肃,魔帝逐渐放下疑心,准许诸族王侯归家,四海龙王得以陆续离开。

各族王侯陆续离开,魔帝唯独没发话允许北荒大君走,也无人敢吱声。

珠珠早有预料,半点不意外,把车门一关,悠然过自己的日子。

魔帝的帝辇驶过曾经富饶的中州大地,大片荒芜茂盛的黄草已经覆盖过白骨,秋风渐入深冬,隐约可见来年盛春的迹象。

不久新到了一处行宫,她也被安排了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极为巍峨,尤其制式特殊,像一头展翅的凤凰。

珠珠根本不管,连名字都没问,让她住哪儿她就住哪儿。

她正在收拾东西,梵玉卿来做客,珠珠就邀他喝茶。

燕肃在旁边写功课,是默写《王道》,这是神州所有王侯世子从少年懂事起就要学习的书,当然,学的水平就因人而异了。

梵玉卿拿起一张纸,珠珠早看过少年的作业,这小子字写得很好,墨迹清晰,笔法静肃,上万个字,少年写得工工整整,一字不差。

梵玉卿却道:“这孩子的笔法,有大禅性。”

珠珠不由诧异。

“禅性?”珠珠看向少年:“他可是魔。”

“不会错。”梵玉卿也看过去,问燕肃:“你自学过佛法。”

“……”燕肃抿着唇,低声说:“我曾在书库翻出一本佛经,读之后,觉得心境更平定,因而偷偷看过几年经书。”

“这不是看几年经书能写出来的字。”

梵玉卿拆穿他拙劣的谎言,对珠珠说:“这孩子十分沉得下心,笔力沉毅,中正纯善,比起做魔族帝子,更适合来三生天学佛。”

珠珠有些讶异,但想了想,发现这样也不错。

燕肃心性太良善,在魔族格格不入,如果去三生天,也许更适合他。

梵玉卿问燕肃:“你喜佛法,可愿随我修行。”

“梵圣主想收你当徒弟,你愿意吗。”

珠珠也道:“不要怕,只要你愿意,你父帝那里我来说。”

燕肃抬头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谢过圣主好意。”少年对梵玉卿道:“我是魔界的长公子,忝居高位,受族中万千百姓供养,我不会离开魔界。”

梵玉卿道:“以你的心性,留在魔界,如一瓢清水入浊河,将来日子未必好过。”

“…”老成严肃的少年抿了抿嘴巴,坚持说:“那也是我该做的。”

珠珠听着,也不准备再劝了。

“他有这样的胆识,就随他吧。”珠珠阻止还想开口的梵玉卿,说:“这么小的年纪,一味老老实实安分守己能成什么大事,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尽管去干,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未必比当你徒弟差。”

少年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看着她。

梵玉卿也不再劝了,却说:“他被你养在身边,哪怕只是一些时日,也足够他受益半生。”

珠珠说:“你是在说他学我的胆子,这可不像好话。”

梵玉卿闻言,眼角忍不住微微弯起,清冷中浮现出雪梅般含蓄的笑意,极是惊艳美丽。

以前少女看见他这样的笑,会高兴的扑过来抱住他,不断亲吻他脸颊。

但现在他这样笑,她眉眼带笑,神态轻松,眼底却一片平静,再无任何波动。

梵玉卿心中突然颤抖。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伸出,几乎虚搭在她手腕,想碰触她的温度。

珠珠手腕一凉,低头一看,看见梵玉卿细瘦苍白的手指。

梵玉卿道:“我有没有说过,对不起。”

圣主这样柔婉语气的道歉,几乎再遮掩不住情谊。

珠珠只作不觉,若无其事说:“你已经说过几次了,再说下去,我恐怕也该与你客气客气,向你道几声歉了。”

“……”梵玉卿看着她,颤声:“你可有见到那日我…赠你的菩提叶。”和布袋里的桃花枝。

珠珠没觉察,笑道:“看见了,我已经泡茶喝了,效果很好,谢谢你。”

梵玉卿表情逐渐凝滞。

“…仅此?”他问:“仅此?你没有看见…里面的东西。”

珠珠终于察觉异样。

“还有什么东西。”珠珠不动声色:“符玉直接给我泡的茶,你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梵玉卿嗓子塞滞住,他心口像倏然被什么东西重重敲了一记。

珠珠看着他的表情,就明白他恐怕还真往布袋里放了什么东西,符玉看见、直接把东西扔了。

啊,这可真是…尴尬。

家里的大醋缸子肯定是不能计较的,但梵玉卿现在和她关系也不错,三生天对北荒支持若此,她也不能太让他难堪。

珠珠转移话题,笑说:“哎呀,瞧我这粗心大意,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吧,圣主别怪我,要是三生天什么至宝,我恐怕得砸锅卖铁陪你。”

梵玉卿知道她在轻快转移话题,不叫自己难堪。

他脸色苍白,勉强牵起一个笑来,轻轻摇头,说:“不…不妨事。”

少女看着他,那眼神清明如琉璃,从容温定。

梵玉卿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有这样的目光。

那骄纵的、乖戾的、凶残冷酷的少女,什么时候,也有了这样的目光。

“梵圣主。”她声音温和:“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梵玉卿肺腑倏颤。

他前所未有地意识到,有什么话再不说,就再也没机会说了。

他的唇齿像不受控制,终于吐出最心底的话:“当年你我亲手绣的红盖头,一直留在我手中。”

“我绣的祥云、金花、小鸟。”他说:“我绣我们的名字,绣的‘珠珠’,‘玉卿’的卿只绣了半笔,你走之后,我看见盖头放在桌边,‘卿’的另半边已经被你补齐。”

“从那一刻,我的心就再无法平静。”

“我赠你的布袋,里面有菩提叶,连同我们定情那一支桃枝。”他急说:“珠珠,桃枝上那最后一朵花开了,三千年了,那一朵从不开花的桃花终于开了,珠珠,你知晓吗。”

他的语气越来越急切,抬起眼,却对上少女温和平静如初的目光。

“——”

他全身的血像停止流动。

“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晓了。”她说:“梵圣主,三生天的圣架该归去了。”

“来日有幸,我愿亲手写信,邀您与三生天来参加我加冕的典礼。”

“梵圣主。”她这样说:“回去吧。”

“——”

所有流淌的血终于在他的血管里冻结。

梵玉卿走出门,德盛菩萨搀扶着他,三生天的菩萨圣徒簇拥在旁在后,担忧望着他。

他都像感受不到。

天边落下了雪,他眼前恍惚,好像看见还是那年他在人间,雪后披身厚氅在行宫中消食行走,少女穿着朱红的莲花裙,举着桃花枝蹦蹦跳跳向他跑来,高兴喊:“公子”

“公子——”

她向他跑来。

梵玉卿几乎张开手臂。

可他一眨眼,都没了。

临着秀美江南河流的琴楼,人间的小行宫,红裙兴高采烈的少女,鲜妍的桃花枝,热烈烂漫的情谊。

都没了。

“……”

这一刻,他才像终于明白,他彻底失去他的珠珠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那个他从河边捡到带回去的小妖小鸟。

再没有了。

血从他口鼻滚出来,他尝到无数腥甜,所有神志昏聩发黑,顷刻间天旋地转,再没有意识。

“圣上!圣上!”

过了几日,珠珠听说三生天向魔帝告病请辞,圣主旧疾复发,咳血昏迷,圣驾启程归去。

珠珠听完,不由有些感然,她本来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个地步,但没想梵玉卿执念如此之深,只好下狠刀,快刀斩乱麻。

希望以后,他能彻底清醒了吧。

午饭时,魔帝派人来请她过去吃,说饭后一起去外面走走。

珠珠说不去。

饭后,她特地见了南域的几个故人。

悬壶谷的姜老仙君像老了许多,曾经的千乘军统领、也是元苍天尊心腹爱将的修烨被魔帝贬为侍卫,穿着普通士卒的劣甲,沉默地像一尊塑像。

珠珠笑道:“看起来你们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姜老仙君伏地哽咽:“大君…”

珠珠没有说什么,只见了他们,看他们还能喘气,就摆了摆手:“回去吧。”

“别这么丧气。”她有点顽劣地半开玩笑:“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姜老仙君和修烨不敢置信看着她。

珠珠不再说话,把人赶走了。

人走之后,在旁边倒茶的燕肃看着她,眼眸黑白分明。

珠珠:“你想说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珠珠摸了摸他的脑袋。

燕肃是个好哥哥,每天下午做完自己的功课,还要给两个弟妹检查功课。

珠珠在旁边吃烤红薯。

不一会儿,门被从外面打开,宫人纷纷跪下,露出帝王高大的身影,与更甚塑像般英俊冷厉的面孔。

他的神色温和,眉眼几乎带出笑意,自从梵玉卿走后,他一直都这样,不知道的简直像有人把他脑子挖走。

魔帝道:“上午天气不错,兽苑供来几匹好马,毛色如缎,朕觉得你喜欢,想约你出去走走,谁知你没来,是宫人没传到。”

珠珠懒懒说:“谁敢不传你的命令,我说了是我懒得动,你在这里不阴不阳吓唬谁。”

魔帝也不生气,笑道:“我一开口就懂我的意思,除了你,还能有谁。”

珠珠并不理他,拿起一块烤好的红薯递给燕肃,燕肃伸出双手刚要接过来,就被一只手截住。

魔帝接过那片红薯,咬在嘴里,又从炉子上另拿出一块,放进燕肃手里。

燕肃:“……”

魔帝拿起桌边两块小些的红薯,递给宫人,示意她们喂两个小的。

珠珠:“你是不是闲的,连孩子东西都抢。”

魔帝说:“他的东西都是朕给的,朕抢就抢。”

他一口把嘴里的红薯咬掉大半,咀嚼几下吞下,连皮都没剩,对她笑说:“你拿过的红薯,都比别人的甜。”

他当着她的面,故意一口一口把那颗红薯咬开吃掉,笑得很恶意,英俊成熟的帝王,这一刻突然像个意气乖戾的少年。

珠珠其实太了解燕煜,少年时代的燕煜就腹藏野心、远比同龄人深沉成熟,但再成熟他那时也毕竟只是个少年人。

那时她拉着他厮混,上房揭瓦逃课打架鸡飞狗跳,没有小兔崽子不喜欢干坏事,虽然刚开始是她强拉着他胡闹、他总一副深沉冷漠脸端着,但后来熟了,他浇油点火打架趁机下黑手的时候也一点不少。

他在讨好她,展露出本性,像一头霸占了领地就迫不及待开始求偶的猛兽,翻开肚皮想与她再续前缘。

“朕记得你最好吃食,时常逃课出去,要沿着学宫西巷门口转道那条街吃过去。”

他说:“朕特地下令转道回长安学宫,傍晚我们去逛一逛,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

珠珠突然觉得他可笑、甚至有些可怜。

他以前是一个深沉冷酷到极致,从不心软、也从不相信别人会心软的人。

可他现在居然会觉得她可能回心转意。

她始终没回北荒、四海龙王与三生天都各自回驾,仍然“下落不明”的衡道子,她还见了南域的旧臣……

她不信他至今没有一点怀疑。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也不能做,薄薄的遮掩的纸窗不能轻易戳破,戳破就会露出后面不可收拾的境地。

他寄希望于她的回心转意。

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足够让她改变心意;也或许是他也找不到别的办法,宁愿就这么和她僵持,哪怕与她维系表面的太平。

珠珠并不吝啬于打破他的妄想。

珠珠:“九重中廷都被你烧成了土,哪里还有街。”

魔帝伸出去的脸被生生打了回来,温柔的眼神像瞬间霜冻,逐渐变得森寒可怕。

珠珠像看不见他森森盯凝的目光,自顾自拿起另一块红薯,吹了一口,剥起皮来。

“嘭!”

烤炉被巨力掀翻,上面所有东西都被震碎,火星四溅,几颗刚烤好的红薯跌落翻滚几下,橙红色的瓜肉裹住灰黑色的尘土脏污孤零零躺在旁边,再不能吃了。

魔帝掀翻桌子,像一道混浊暴怒的狂风,起身震袖离去。

珠珠神色半点不变,继续拨手里的红薯皮,吩咐道:“从屋里搬张桌子,再端一副新烤架来。”

魔帝帝辇停驻在九重中廷曾经的旧都,当天夜里就召开大宴,莺歌燕舞,酒香熏醉。

魔帝饮酒,喝得兴起,与诸王百官说起曾在长安学宫的旧事,君臣得宜。酒酣更盛之时,召朝臣作舞。

魔族国相相柳起身,自请为陛下舞剑,帝悦。

这时国相又说自己才疏学浅,向陛下拱手笑请几位贵客一同弹琴作诗,尤其请琅寰玄山的山主姬昌越作画,将今日盛景记录下来,供后人观赏。

哪怕曾经仙族最盛时,有南域支持的九重中廷也不敢公然召王侯取乐。

珠珠记得,以前在长安学宫,她抄过几次那时还是少山主的姬昌越的作业。

燕煜以前就耿耿于怀,下午被她拒绝,恼羞成怒,现在趁怒报复,要让姬昌越难堪,故意做给她看。

魔帝哈哈大笑,拂手:“允。”

众人看向姬山主,端秀雅丽的山主缓缓抿唇,就要起身——

珠珠吃饱喝足,擦了擦手放下筷子,站起来走了。

全场寂静,眼睁睁看着她施施然的背影。

魔帝重重摔了酒杯。

珠珠回去,屁.股还没坐热,住的宫殿就被封住了。

珠珠走出门,看见无数魔族禁军执兵带戟,举着的火把火光冲天,帝冕的君王像尊魔神站在院外,浓黑的深夜中,他的衮袍翻飞,抬头冷冷不错眼望着她,像在等着她去求他。

还好只是封宫,否则这架势,说实在的,珠珠真怕他疯了,忍无可忍对自己兽.性大发,那她是先打还是先跑。

珠珠对他笑一下。

“!”

魔帝浓眉微耸,生出愕然,随即涌上不敢置信的狂喜。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转身轻快进了宫殿,脚尖把门踢上,大门“嘭”地紧闭上。

魔帝:“……”

妖族基石被挖出来的那日,珠珠心神牵动,冥冥有所感。

她把燕肃叫过来,莫名其妙问起:“如果你当君王,你会当个好君王吗。”

“!”

少年睁圆眼,错愕看着她,半响,才像是明白过来什么。

他沉吟一下,仰头直视她的眼睛,认真点头。

珠珠更喜欢这个沉稳善良的孩子。

她摸了摸少年的头,说:“记住你现在的承诺,去吧。”

“快跑。”这个时候,燕肃看见她还在百无禁忌地顽劣大笑:“再等会儿,你爹该提着刀来啦。”

大地突然剧烈地震动,像山崩天裂,地动山摇。

燕肃不想走,他两脚像钉在那里,女君拍了拍他的肩头,推一把他后背,他脚步不受控制趔趄一下,侍立在她身边的女婢已经按着他肩头快步往外走。

突然地动,大片大片宫阙坍塌,门外把守的魔族禁军一时混乱,燕肃被侍女护着往外跑,不断回头,视野中无数仓惶乱跑的宫人,遮挡住那座高耸形如凤凰的宫殿。

直到他听见父帝一声震天恨怒的厉喝:

“苏珍珠!!!”

燕肃猛地转头,看见父帝帝冕如怒龙翻飞冲去的高大背影,巍巍的凤凰宫阙轰然坍塌,赤色王袍的女子像一把劈开穹天的剑,踩着废墟一跃而起,高高浮立在半空,

“哈哈哈——”

她反手拔剑,赤血凤凰剑像脊骨从她背后祭出,她一臂甩剑划过,剑花如漫天血溅,她仰头大笑:

“恰逢其会,正当此时。”

“魔帝,可敢来与我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