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沈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傅嘉延，愣怔了两秒。
街巷里风一阵阵地吹，三个柔弱无依的少女倒在地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沈荔觉得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正义一方，傅嘉延该不会责怪她把他的追求者打伤了吧？
唐曼语果然开始卖惨，眼神骤变，指尖轻抚着唇角的伤，委屈道：“傅嘉延，她把我给你的东西扔了。”
“这就是你欺凌她的理由？”傅嘉延看起来心情不好，声音都低了几个调。
沈荔发现她不知不觉中开启躺赢模式......
唐曼语无意暴露，是她先动的手。
唐曼语一时语噎：“我……”
“我让她扔的。”傅嘉延眼眸微眯，声线清寒透着冷，“你没有必要这样自取其辱。”
唐曼语愣了一下，反射弧陡然延长，半晌没缓过来。
片刻后恼羞成怒，脸颊烧红，瞪着傅嘉延豁出去说：“傅嘉延你算什么东西！我眼瞎了才会喜欢你！从今天起我们一别两宽！”
沈荔在一旁气定闲神地观望，觉得唐曼语架势堪比偶像剧拍摄现场，如同他们好过一样。她这么眼拙的人都看得出来，傅嘉延对她没有半点意思。
唐曼语说完霸气地转身要走，却忽然被沈荔按住肩膀。
沈荔看着她，容颜清丽，眉眼认真：“你还没和我道歉。”
唐曼语咬牙切齿：“你不要得寸进尺。”
沈荔不急不恼：“我没有得寸进尺，是你动手在先。不能因为打不过我就是我的错吧，浪费我时间浪费我精力，心情也被你毁了，你不应该道歉？”
沈荔手指纤细，劲却很大。唐曼语知道挣离不了，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沈荔也不多事：“嗯，拜拜。”
唐曼语和她的三个小姐妹落荒而逃，沈荔把放在地上的购物袋捡起来，拍了拍沾上的灰。
傅嘉延垂着眼，对她道：“抱歉。”
“小事，我不放在心上的。”沈荔说，“你刚刚也打架了吗？”
傅嘉延：“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沈荔从购物袋里拿出一包湿巾递给傅嘉延，满脸写着“你当我瞎”。
傅嘉延沉默地擦掉了唇边的血。
小J声线有了波澜，雀跃道：“恭喜宿主，完成任务次数+1。任务奖励：积分+1。本周剩余次数：7~~~”
沈荔理应高兴，但看着傅嘉延低垂的眼，早上这样耷拉的时候分明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现在却是真的沉郁。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被傅嘉延影响到，莫名开心不起来。
她觉得傅嘉延这时候看起来真的有点小可怜，在阴天的映衬下，他清瘦颀长的身形显得有点孤独。但他们不熟，她不爱多管闲事，就没有问。
只是道：“你还有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去检查一下。”
傅嘉延好像没什么说话的兴致，半晌才滚了滚喉结说：“不用。”
气压有点低，沈荔识趣地闭嘴。
两人一路无言，走进校园，沈荔总觉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和之前不太一样，带着刻薄的打量。
想起今天早上还有人对着她拍照片，沈荔下意识走慢了两步，和傅嘉延拉出一小段距离。
她大概能猜到傅嘉延在学校的影响力绝不输于沈淮年，她和傅嘉延不算熟，还是不要给他带什么新闻了。
傅嘉延却忽然道：“怎么走那么慢？”
语气中带着点儿漫不经心。
沈荔：“……！”不识好人心。
她快步跟上。
傅嘉延身上冷厉的气场终于渐渐散去，沈荔重新在他眼眸里看见白日里熟悉的惫懒，松了口气。
-
快七点的时候，沈荔发现傅嘉延开始收拾书。
“你要去哪？”
“上课。”
沈荔：“这节课不是晚自习吗？”
傅嘉延：“嗯，我去竞赛班。”
沈荔下意识地问：“你们竞赛班还招人吗？”
傅嘉延看了她一眼。
沈荔坦然道：“我智商可能不算特别高，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我也想试试。”
李珂南刚从外面回来，模模糊糊地听见沈荔说：“智商一点点的。”
他觉得凉凉，人什么都可以怀疑，但不能怀疑自己的智商啊。沈荔果然被论坛的帖子打击得不轻。
李珂南一脸正色，走近安慰她：“荔枝妹，千万别难过。”
沈荔哭笑不得：“你这喊的是什么？不是我难过什么呀？”
李珂南义愤填膺：“不就是成绩差了点嘛？都什么年代了，成绩早就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了！用成绩来羞辱别人的人就是没品！反正我看不起！”
李珂南怼够了，胸腔一口气散尽，话风突转：“不过说起来你也太厉害了，九科加起来刚好五十九分，你们老师的祖宗都被你气活了吧？你就说你是不是故意考出来的。凭借我神探敏锐的直觉，我感觉，你才是隐藏的大佬。厉害！膜拜！”
傅嘉延动作一顿。
沈荔略感惊讶，李珂南看到她成绩单了吗？
李珂南见沈荔一脸不明所以，惊悚道：“啊，你不知道啊。”
他讪笑着摆摆手：“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荔两眼弯弯：“我觉得你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李珂南觉得沈荔温柔的笑眼里仿佛藏着些许危险，话都说这份上，便把校园论坛有人黑她的事情告诉了她。
沈荔听完，悠悠叹了口气。
其他没什么，她只觉得脸疼。
她刚刚和竞赛大佬吹完自己的智商，就被光速打脸——全宇宙的人都知道那张五十九分的成绩单了。
傅嘉延拿着两本书起身，慢慢道：“招新考试在这周五，你加油。”
“谢谢噢。”沈荔给他让位。
傅嘉延刚刚离开座位，王子就冲进来喊道：“全（他读的是拼音QUA）都给我回座位上坐好！！QUA部！！”
傅嘉延抬起眼皮，两人对视。
王子一愣：“……傅嘉延你先去吧！”
全班女生目不转睛，盯着少年修长的背影离开教室。
心里正感慨，这身高啊，这腿啊，就听见王子啪地一声把练习册撂在桌子上。
他语气极少像现在这么凶：“今天四谁进了我办公室！偷拍了沈荔的成绩单？！”
“没人吭声四吧！！没人吭声四吧！！”
王子气势汹汹地问了一圈，教室里安静如鸡。
秦惠是班长，和王子比较熟，提醒说：“王老师，不一定是我们班同学，这事说出来对八班多不好啊，我觉得可能是其他班的。”
王子抚了抚下巴，嘶了一声：“有道理啊。”
他想了想，继续说：“不管四不四你们干的！我都要提醒你们！这种缺心眼的四情最好不要做！损人不利己！我们应该对同学多一点爱与关怀！成绩不好只是暂时的！每个人未来都有无限可能！不要小看身边任何一个人！”
“行了啊，就先嗦这么多！你们好好学习，我去调监控！如果和你们没瓜系就算了！我相信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要辜负我对你们的信任！”
说完，王子胸腔起伏了两下，离开教室。
程希的同桌夏倩倩嘀咕说：“就这点破事，他也要掉监控？”
程希本来就不喜欢她，听到后火气噌地窜上来：“什么叫破事？这是人品问题好不好？”
夏倩倩呵了一声，冷言冷语道：“我和你说话了吗？”
程希不退让：“你不和我说话你吵什么呢？”
秦惠是班长，负责管纪律。
因为夏倩倩经常跟在她身后献殷勤，算是她关系比较好的小姐妹。程希则是新来的，在八班孤立无援。所以秦惠说道：“安静安静，程希，不要讲话了。”
程希翘翘嘴巴，翻了个白眼，无言以对。
王子没走出去两步路，想到什么事，又折了回来，把沈荔喊了出去。
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校园网络暴力很可怕，把沈荔逼得抑郁跳楼可怎么办？作为一个合格的班主任，他有必要关照学生的心理健康。
王子耐心疏导，结果越说越激动：“沈荔啊，同学这么做四有点过分，但你千万不要思去对生活的希望。老思还是相信你可以进步的，千万不要放弃，我永远资瓷你！”
王子说话总是激情澎湃，让人振奋。沈荔振奋地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关心！”
王子蹙起眉，细细打量沈荔。她眼神清澈，看起来完全没受流言侵扰，这让他觉得问题更大。他昨天刚看过一篇推送，说世界上很多喜剧大师都是抑郁症患者。王子生怕沈荔受委屈却不敢说，憋在心里堆积成疾，目光切切道：“你如果有什么想嗦的话都可以和我嗦。”
沈荔意识到她被嫌弃话少了，于是多说了两句：“我一定不会失去对生活的希望，一定不会放弃，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支持。”
差点顺上《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王子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心态好，以后必成大器！”
沈荔：“谢谢老师！”
-
沈荔把作业写完，发现学过以后再重温一遍是非常轻松的。时间富余，她这两年总不能原地踏步，所以认真考虑起竞赛的事情。
家里环境好，意味着更多容错的机会，更多种可能，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尝试一些上辈子不敢尝试的事情。
在所有学科中，信息学选拔考试最早，理所当然地，她想试一试。
上辈子她和人组队打比赛，几乎所有类别的比赛都离不开会编程的小哥哥小姐姐，计算机更是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沈荔听过一些讲座，对这个领域心向往之，当然，目前还是停留在表面上肤浅的心向往之。她学的专业，C语言甚至不是必修课，但接触一些新的知识没什么不好。
周五考试，时间固然紧迫，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大学的时候谁还没有几天内学完过一本书呢？她的长处便在于，应试经验富足。
回宿舍后，沈荔洗完澡，给江琴打电话说：“妈妈，家里有笔记本吗？我在学校可能要用。”
第一次打电话回家，就问这么贵重的东西，实话说，她有点忐忑。
江琴是南方女人，不管说什么话都轻轻的，很温柔：“荔荔要笔记本做什么？”
沈荔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说出打好的腹稿：“我想尝试信息竞赛，妈妈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开学生模式把电脑锁起来，我保证不玩游戏。”
上辈子她说过类似的话，但被家人无情拒绝，并开始长篇大论、至死方休地洗脑。
现在，江琴只是愣了一下，便柔声说：“没问题，着急用吗？”
江琴答应得这般快，沈荔也愣了一下，随即感动道：“不急这一两天。”
江琴：“那就好，你最近留意一下手机，我会快递过去。荔荔在新学校还适应吗？”
沈荔：“适应的。”
她们寒暄两句后挂了电话，沈荔收到一条沈从舟的微信语音。
男人温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荔荔，给你办了张卡，在沈淮年那里，你拿去用。”
紧接着，短信提醒响起来：“下楼。”
沈淮年站在梧桐树下等她，容貌清隽，身形修长，吸引了不少来往女生的视线。
沈荔走到他身边，弯眼笑道：“哥哥，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沈淮年一眼看到沈荔胳膊上的淤青，敛了敛眉：“你怎么回事？又打架了？”
沈荔笑着掩饰过去：“没有，磕的。”
“你说你也不小心一点。”沈淮年顺手揉了揉她洗好澡披下来的长发，另一只手指缝间夹着一张卡，递给她，“给你，给自己买点好的，别买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
沈荔开心接过：“嗯，好。”
这时，周遭响起了窃窃私语，阴阳怪气，好像故意说给沈荔听一般：“那是沈淮年的妹妹呀。”
“对，就是她。”
“没想到哥哥这么厉害，妹妹成绩这么差呢。”
“九科才五十几分，笑死个人。”
“是啊，我要是她，都没脸见人了。”
沈淮年闻言收了笑容，不容分说给了她们一记眼刀，声音冷上三分：“你们几个，在背后嚼人舌根很有意思吗？”
刚刚说话的几个女生纷纷傻了眼。
谁不知道沈淮年温柔，笑起来能让冰河都融化，还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呢。
她们觉得丢人，加快步伐离开，生怕沈淮年看清楚她们的脸。
沈荔知道这会儿她树的敌更多了，不过有些敌树不树无所谓。
出于感激，她对沈淮年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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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楼一层有一台ATM机，沈荔插卡查询后，觉得过于真实，卡里余额居然有十万。
这是一个高中生应有的生活费吗？沈从舟不怕她乱花钱吗？
沈荔不知道，其实原主并没有这么多生活费，她生活混乱，所有的钱都砸在化妆品上，江琴和沈从舟不敢给多。
但今天王子抱愧，觉得沈荔的成绩单被偷拍，是他没看管好导致的。所以打电话给沈荔父母，说了些好话。比如沈荔在学校态度端正，表现良好，甚至上任了生物课代表。
江琴和沈从舟非常欣慰，觉得这次沈荔是真的想要改变。既然如此，便给予她“小小”的奖励。
沈荔因为突如其来的富有，感到格外愉悦，去书店里买了些竞赛书。
她决定从红皮C语言开始研究。
程希见沈荔扛着崭新的书本回宿舍后，就开始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地学习，如今，整整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以为她受到刺激，走上前揉揉她的肩：“沈荔，帖子的事你千万别难过。”
沈荔笑着说：“不难过，那本来就是我的成绩。”
程希看清沈荔桌上的书目，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然、然后……你在看竞赛书？！”
沈荔：“我想试一试，说不定我是一个计算机……鬼才呢，偏科的那种……”
程希觉得沈荔真的不能再受打击，温言细语道：“我相信你，但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万一真的不是鬼才，咱们也不能强求。”
“……你说得对。”沈荔配合地点点头。
然后她突然想到什么，问程希道：“对了，你知道我同桌他平时打架吗？你们为什么都叫他傅哥？”
提起傅嘉延，程希双眸熠熠，激动地说了一箩筐：“啊，说起这个，你同桌可神了。去年我不是八班的，了解的也不算清楚。听说是隔壁职高的人招惹他们班，没人敢应战，就傅哥出面了。结果可厉害，虽然没去现场，但传言中一挑四五六七十都有。从那之后职高的人就不敢来了，也算是给我们嘉年长个脸，称呼可能那时候来的吧。傅哥这样的光荣事迹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总之是传奇人物，和他同桌你要好好珍惜(////)”
沈荔哇一声，傅嘉延好像是真的大佬，开了挂的那种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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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沈荔愁眉苦脸，趴在桌上怀疑人生。昨晚她熬夜看到凌晨两点，进度比较堪忧。
沈荔一动不动地趴着，非常专注地怀疑着人生，傅嘉延走到身边也没有察觉。
傅嘉延居高临下，看了一眼愁眉苦脸、思绪放空的沈荔，视线落在她放在桌脚的饮料上。刚买的奶茶，冰的，瓶身还笼了一层淡淡的水珠。最后想起昨天她挥舞的暖宝宝，诸多线索之下，一个想法自然地浮上脑海。
傅嘉延本来准备请她让位置的，最后却微微有些不自然地说：“你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