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竹仿佛一尊没有悲喜的石像,整个人定在原地。
沈遂指缝溢出的血，仿佛燃烧的火焰刺痛了林淮竹的双眼，眼睫很轻地颤了颤。
林淮竹喉头涩得发不出声音,只感觉那两团火焰从沈遂眼眶蹿出,然后攀到他身上,将他的肺腑燃烧殆尽。
沈遂与林淮竹只隔了几丈远,逐渐模糊的视线却连林淮竹的脸都看不真切。
错乱间，沈遂竟从林淮竹眸底看到一抹猩红，不像含泪泛上来的红血丝,更像瞳仁燃起赤色的火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层层压下来的阴云散去，天边像是被泼了血色的墨汁。
沈遂的身子踉跄着晃了晃，倒在地上那刻看到了万顷霞云,看到了浑身浴火的林淮竹,那身白衣被映得猩红，仿佛穿了嫁衣似的。
那一瞬沈遂忍不住想，他的小怀穿上嫁衣，那一定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沈遂的眼皮慢慢落了下来,身体向后仰去。
在沈遂即将摔到地上时，一道身影稳稳扶住了他。
林淮竹垂眸看着失去知觉的沈遂,他抬手抚去沈遂脸上的血，然后将他抱起放到了一旁。
再抬起头，分明还是那张脸,但林淮竹整个人的气质却变了。
天边的霞云越来越多,点缀在他身后，那双眼寂静、平和，但深处似乎又蕴藏着苍天大道对众生的漠然。
苍竹顿生警觉,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
悟道修行是一件玄之又玄的事，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极少数能窥探一二，但也有一夕间就能参悟的天纵奇才。
只是这样的奇才，莫说百年，便是万年苍竹都没见上一个。
没见过并非是不存在，苍竹隐约觉得眼前这位可能就是这样的奇才。
林淮竹抬起食指跟中指，断成两截的处暑‘铮’的一声跃起，随着林淮竹压下手腕，断剑震鸣着垂直刺入大地。
剑气在地面震出斑驳交错的纹路，裂痕之下泛出星星火光。
苍竹感受到一股不妙的气息，正要御风离开，一道火龙从脚下蹿出挡住他的前路。
身后忽地掠起劲风，苍竹回身便被林淮竹掐住脖颈惯到地上。
地面爆出一道道岩浆，苍竹半截身体浸在滚滚‘红海’之中，皮肉刺啦作响，很快被融的露出白骨。
苍竹跟重九楼一样水火不侵，但这不是普通的火，是上古神君放在人间的火种。
林淮竹神色漠然地看着在掉进熔浆中的苍竹，持剑一遍遍从苍竹心口贯穿。
他控制着火种，先是烫卷了苍竹的皮，然后再融了他的肉，还要他尝尝万剑穿心之苦。
先前林淮竹曾对沈遂说，他要将魔族挫骨扬灰，屠杀殆尽。
林淮竹做到了，那一日灵霄峰是整个魔族的人间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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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再一次回到了虚空世界，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里。
耳边响起系统毫无起伏的祝福声，“恭喜你完成任务。”
这个消息于沈遂来说，无异于炸起一道惊雷，“他……堪破情爱，修成无情道了？”
系统说，“这倒是没有，不过他已经突破最后一层，入神境了。”
虽然跟原计划有出入，但结果是好的，林淮竹终成大道。
系统问，“你的任务已完成，现在要回去吗？你这个世界的身体受了重伤，正好可以借机会脱身。”
沈遂抿了一下唇，试探性开口，“我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吗？”
系统没问为什么，在它看来人类出尔反尔很正常，他们总是会不断更改自己过往做下的决定。
“机会只有一次。”系统不得不跟沈遂确认，“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不拿奖金回到原来的世界？”
见这事有商量的余地，根本不用他绞尽脑汁地讨价还价，沈遂松了一口气。
他非常肯定道：“放心，我绝不会后悔留下来。”
这里有家人，有朋友，还有爱人，他又是一个有颜有能力的富二代，傻子才选择回现实世界奋斗。
系统没再多说什么，尊重了沈遂的选择。
这是沈遂第二次真心实意地感激它，第一次是在他车祸死亡时，对方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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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感觉只在虚空世界待了半刻钟都不到，但醒来时已是中剑受伤后的半个月。
半掩的窗探进来一支绿梅，春风挟着清雅的香气入屋。
沈遂稍微一动，旁边的人立刻看来，他的眼眸仿佛盛了一泓碧潭，浮动着莹润的水光。
林淮竹垂首贴在沈遂眉心，低低哑哑地唤了一声，“哥。”
“都入神境，还撒娇呢？”沈遂嘴角翘了翘，捧起林淮竹的脸，“让我看看，成道后有没有变化？”
林淮竹垂着首敛着长睫，任由沈遂那只手在他脸上摸来摸去。
林淮竹眉眼依旧，除了额心有一道时隐时现的火焰，似乎并无其他变化，但就是感觉哪里不同了，像是玉石剥了那层石质的皮壳，露出内里的金玉之气。
用大白话来说，那就是看起来更仙儿。
沈遂很是满意，在林淮竹唇上印下一个吻，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好看。”
林淮竹这才抬了抬眸，凝视着沈遂问，“你还走么？”
沈遂想逗逗他，但开口之前又歇了那份恶趣味，如实告诉他，“不走了。”
听到沈遂这话，林淮竹那颗悬起的心终于落下，他再次垂首埋到沈遂颈间。
世人对修仙成道想之念之，有甚者会生出执念。
但入了神境又如何？
沈遂昏迷这些时日，林淮竹寝食难安，无论他渡给沈遂多少灵力，对方还是没有生机跟气息。
林淮竹阖上眼，轻声说，“好怕你就这么走了，不要我。”
沈遂听得心里难受，他起身一动，不小心扯到心口上的伤，疼得直拧眉。
苍竹那一剑是奔着要沈遂的命捅进去的，也确实能要他的命，但他用任务奖励换自己留在这个世界。
见沈遂吃痛了，林淮竹抬手虚虚覆在他的伤口，将灵力灌给他，帮他缓解身体的疼痛。
沈遂只好乖乖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说，“我都这样了，哪儿去不了。你把心安肚子里，我赖在这里不走了。”
林淮竹静了一瞬，然后开口道：“还是要走的，你答应过我，离开药王谷过我们俩的日子。”
沈遂忍不住笑了，“行，等我伤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