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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16.

作品:冬夜回信| 作者:林格啾|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2-05-11| 下载:林格啾TXT下载

第16章

在解凛记忆里。

事实上,他有印象的、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于人脸的辨认出现问题,大概是在十岁左右。

那时正逢中秋宴前夜。

叶家人自北城发家,财力雄厚。又一向自诩书香门第,循规蹈矩。

因此每年逢中秋端午等一众传统节日,必会聚集来自两岸三地、甚至各大宗族和分支的亲朋戚友,大摆筵席。

而他的父亲叶振宗,作为老太太膝下唯一的亲生子,本该是宴上的话题中心人物,却不知怎的,那一年,竟和妻子一起、胆大妄为放了老太太的鸽子——一个去和“太太团”乘游艇出海赏月,一个彻夜不归、翌日失踪。

无法,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被老太太接去。

又代替父亲,和父亲的养兄堂姐等一众长辈坐在一处,过了极不自在的一次中秋。

一直等到宴席过半,才被老太太放行,和一群亲戚家小孩一起,由那时年纪最大的“南生哥”领着到外头花园里玩。

算起来他与叶南生倒是同辈。

相差也只两岁,但彼此间并不算熟。

只记得曾听人提起过,叶南生的父亲是在娶了大姑后入赘叶家、后来又被派到南方开拓市场。因为能力突出,业绩屡创新高,因此,叶南生虽是个外戚子,仍给冠了叶家的姓。且和他不同,是个很会讨老太太欢心的孩子。

两人居一北一南,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

性格也几乎南辕北辙。

因此,很是自然地,孩子堆便由此分为两块:一块,由叶南生带着、在花园里捉迷藏荡秋千。而解凛则独自一人找块空地坐下,准备随便找点事打发时间。

毕竟他从小就是个自己和自己下五子棋,都能一动不动下五个钟头的怪孩子。

但这次,才在地上随便画了几格,旁边却又忽的递出来一根小木棍。

一抬头,竟是叶南生。

“阿凛,你一个人玩吗?要不要我陪你?”

他不知何时丢下一群“小伙伴”,又来和孤身一人的解凛搭话。

两人遂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下了一场尴尬而没营养的五子棋。

叶南生输了也不上脸。

瞧着似乎是个好脾气的人。

只是临到要走时,却迟迟不起身。

反而不知何时,又坐得离解凛近了些。

“话说阿凛,你知不知道你爸爸平时往手上打的那个,”他做了个插针的手势,忽然发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什么?”

“我上次偷看到了哦,”叶南生说,“上次我们好几家一起聚餐。吃到一半,舅舅他突然很不舒服的样子,我妈怀疑是吹多了风感冒了,让我去给他送点药。然后我就看到,他躲在房间里给自己打针。打完针一下就瘫在地上了,还一直抽、手和脚都发抖的。看起来好可怕。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那话里鼓动和怂恿的意味明显。

解凛只沉默地盯着他,不说话。

叶南生却一点不露怯。

反而很快又正色道:“总之我觉得你应该问问大人,或者问一下知道情况的人。应该要给他找医生才对,听说这种事是很伤害身体的,健康课老师应该也教过你们吧?……你可别觉得这些事和你无关啊。”

“而且,你可是舅舅唯一的儿子,难道不关心他的身体情况吗?”

“你要勇敢一点才行!舅舅那么疼你,肯定会听你的话、考虑到你的感受的。我们这些外人反而不好说什么。”

这是身为兄长的叶南生,告诉解凛的第一个秘密。

却也正是这个秘密,开启了一切不幸的源头。

数日后,等警方接到举报消息、赶到叶家私宅,叶振宗彼时还正独自窝在房间里醉生梦死。听到楼下嘈杂声传来——或许也是因药效而见着什么吓人的幻觉。警察破门而入时,他已趴在阳台上、下半身悬空,整个人摇摇欲坠。

解凛跟着母亲后脚进门。

见到那情况,第一反应便是扑上前去、尽全力伸出手。

他当然是想要救人的。

“不要过来!”

“不要杀我不要过来!”

可是叶振宗看他的眼神却惊恐无比。

脸色亦灰败至极,只一个劲胡乱嚷嚷着莫名所以的怪话。

又挥舞着左手、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我知道错了,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救我,救救我,我给你钱全都给你!!”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

叶振宗到底看到了什么,这是无人能够解答的谜题。

在场的所有人。

那一天,扑上阳台帮忙的也好,紧急联络救援的也好。楼上楼上,亦都只来得及捕捉他径直向下坠落的残影——

“爸!!!”

咫尺之距。

少年徒然地伸出手去。

那张惊恐的脸,却就那样永不褪色地刻在他眼底。

高大的、可靠的、曾经像是无所不能的父亲,如一块残破的布,没有翅膀的小鸟或蝴蝶,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落地,嘴角、身下、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不受控制地沤出斑驳鲜血。从一点点,到一大片。

佣人们尖叫、母亲哀嚎哭泣,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此起彼伏。

而他仍僵硬地伏在阳台上,不敢置信地向下看。

那双临死仍不愿闭上的眼似乎还圆瞪着。

不甘心的,永远怨恨地瞪着他。

……

从那天以后。

仿佛是一种诅咒。

他开始逐渐记不住别人的脸:眼睛、鼻子、嘴巴,每一个五官都清晰,却无法准确地拼合在一起。

如果不依靠服饰、发型、味道和独特的习惯辨认,他甚至会把跟在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弄混。

最初,是把一周来一次的钟点工,认成住家的保姆顾嫂;

后来变成认不出服饰相似、同样一身缟素的母亲和姑姑。

再到后来,老太太要求他原原本本说出来事情的经过,要他证明自己是被人“唆使”。但在一群同样黑西装的少年里,他甚至也认不出哪一个才是叶南生。

只能茫然失措地站在那里,最后,被愤怒的姑姑一把推倒在地。

“你杀了你爸!你害死他还不够,你还想害死我儿子!你才多大……心为什么这么毒!这么小就知道栽赃陷害,你根本就不是我们叶家的孩子,你就不配做我们叶家的种!”

种种控诉,不计其数。

他成了人见人骂的小杂种,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狗。

亦不得不随后离开北城,又被迫改名换姓,狼狈地去往南方。

父亲留下的数以亿计的财产,在老太太的安排下,除了提供不动产和基本的出行需求外,其余都转而以信托基金的方式,在成年前,每月供给他两万元的生活费用;成年后,则需要向基金会呈递申请、来继续获得部分财产的合法转让。

而他的母亲柳玥,则被要求严格按照婚前协议,不得分走属于叶家的任何财产。

昔日的富家太太,一夜之间如丧家之犬,被扫地出门。

一无所有的她,后来还被此事波及。

经举报后,由警方押入戒毒所强制戒毒。也正是因此,结识了年轻的缉毒警察解军。最终在戒毒成功后,选择改头换面,与解军结为夫妇。

至此。

如一个被两边来回踢的皮球。

解凛既不被叶家所接纳,也无法得到母亲的谅解,终于到最后,成为了所有人都不愿意接手的累赘。

在陌生的城市。

他没有家。

没有亲人。

没有朋友。

压力之下,脸盲的症状也开始越来越严重,甚至影响到他在学校的日常生活。

即便他改名换姓,彻底脱离叶家,想尽可能低调度日。

但在新的学校,还是会因为无法认出同学老师、经常被指责为目中无人。也因为从不参加班级的任何社交活动,被人说是傲慢、不服管教。

最终滋生出无法避免的校园暴力。

孤立。冷嘲热讽。排挤。

最初的忍让变成忍无可忍。

忍无可忍之后便是爆发——

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动手是在什么时候。

或许是那个面容模糊声音却刺耳的同桌,又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问他,上次在街上碰到为什么不打招呼;

或许是年级里一贯称王称霸的隔壁班老大拦住他,问他是不是有妈生没妈养,没长眼睛,连认人都不会。

“解凛,你是叫这名儿吧?人都认识你,你不认识人?”

“哑巴了,长这么高以为自己挺能是不是?上次让你买水为什么不去?”

“说话!”

“一看这嘴脸我就恶心——还瞪我?你什么意思?转校来的,以为自己背景很牛B是不是?”

“我看你就是欠打,他妈的装给谁看,以为人妹子就喜欢你这种是不是,今天就给你上一课……”

课桌翻倒在地。

尖叫声陡起。

慌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新来的打人了!!快去叫老师!快快快!”

一语落地。

逃的逃,跑的跑。喊老师的喊老师。

还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趴在门框上、争相往里看。

解凛却仍一动不动。

只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看向地上捂着鼻子鲜血狂流的少年。

*

一战成名。

只不过代价是被严肃警告、记过,留校察看一年。

他的坏脾气自此传遍了整个初中,之后伴随他一直到高中。

有人慕强而攀附他,自然就会有人视他为校园里的不安定分子。

不过,至少自那以后,人们似乎开始可以忍受他的“轻慢”。

可以忍受他看人时永远只轻飘飘一眼、不停留也不曾用心去记。

目中无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象。

很是合适甚至天衣无缝地掩盖了他的“缺陷”。

而那时,唯一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也只有老解。

在第三次和解凛擦肩而过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

老解专门找到了他,并和他说了个不知真假的故事。

“我有个朋友,当初出任务的时候倒大霉,脑袋被人一颗子弹直接横穿过去,”老解指着脑门,说得煞有介事,“脑子都给打穿了,场面特恐怖。但也多亏医生尽心尽力,最后竟然真的把他救活了。醒过来之后,别的屁事没有,就一个毛病,不认人。”

“……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小兔崽子,年纪轻轻别这么阴沉。”

老解搂过他的肩,用力拍了两下,“我是想告诉你!不认人算什么大毛病?人近视眼不也还过日子么,近视几千度就不活了?何况你眼睛视力又没有问题,只是脸盲嘛。认不出他的脸,还可以认衣服、认发型……办法总比问题多。我那战友现在不还活得挺好的?——人缘还挺不错呢。”

“只要人活着。”

老解说:“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怕有什么能把你难倒的。”

说到做到。

那之后,老解每一有时间,便开始教他如何“以形取人”。

这大致类似于刑警学院的观察力培养课程。

通过反复的试验和强化印象,后来的他,甚至可以在很快时间内,不通过容貌、而通过对方的衣着、口音、气味等细节,判断面前人的职业和生活习性。

只要短时间内,对方不在可供辨认的细节上出现太大的改变,基本便可以避免出现相见不识的尴尬局面。

不曾想,后来他的第一次败绩。

却出现在一个并不怎么惹人注目的女生身上——

起因是她总奇奇怪怪地出现在班级附近。

从高一开始,有时是门口,有时是窗边,有时是课间操后的转场拐角。

他尝试观察她。

却发现每一次她路过,两条长长的辫子上,都戴着不一样颜色的花朵发圈。

她的眼镜时有时没有,她的刘海有时放下,有时又别到一侧。

非常严重地影响到他的判断。

出于不信邪,也出于某种好胜的心理。

他甚至曾装作随口问过旁边人,那个经常路过班门口、梳着两条长辫子的女生是谁。

一群小弟却嘻嘻哈哈,说每天路过这里的女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哪里知道长辫子的是哪个。

再问便显得有些古怪。

于是不得不作罢。

再加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那个女生几乎都没有再出现,他也就逐渐忘了这回事。

直到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梳着两条长长辫子,戴着厚重瓶盖眼镜的女孩,踌躇着从门口走进教室,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上讲台。

班主任随后进来,又语气沉痛的介绍,说这位迟雪同学,高二的时候家里有些变故,不得不休学一年,现在转来咱们班一起上课。

“大家鼓掌欢迎一下。”

话落,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而女孩亦转过身去。

寥寥几笔,写就一手极漂亮的粉笔字。随即又扭头,向众人略微鞠躬。

她说:“我叫迟雪。迟来的迟,白雪的雪。”

那一天,她的辫子上没有发圈。

孤零零地垂在两颊边。

解凛听到这,趴在桌上,懒洋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她的脑袋却瞬间迅速低下去。

不敢看人,总是胆怯。

如果不是有独特的特征辨认,简直和从前那个每天一个样、花心思换不同颜色发圈的女孩不像一个人。

课间时。

趁着迟雪被老师带去拿书,一群半大少年围在一起。

话题亦不知不觉,就又绕到了新来的身上。

“你说那个迟雪啊?”

“我是听说她好像家里死了人……好像她妈得病死了吧?也挺惨的。”

“是啊。貌似是什么癌症,治不好光烧钱那种。”

“之前我们高二的时候,不是校领导还喊话要爱心捐款吗?我还捐了二十呢,就是捐给的她。”

“她学习是不是还不错?不知道能不能给我抄作业。”

“你说的有道理——我看她是挺好说话的,回头一起问问去啊。”

……

幸运的人不知疾苦,不幸者却总有类似

解凛趴在桌上假寐。

听到种种的八卦,自然也听到迟雪被人围住、讷讷应答的声音。

她似乎不懂得什么叫拒绝。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抄作业也好,打扫卫生留到最后也罢;被人使唤送卷子也好,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骂一顿也罢,永远是低着头任你说,点点头任你用。解凛这辈子从没看过这种没脾气的人。

于是。

大概也是抱着某种程度上的好奇心吧。

某次数学课上,他莫名其妙为人出头,高举起手。

一起被罚站时。

他又回头问她,说为什么不告诉老严,你其实是去帮忙送卷子。

事出有因,不就不会被骂吗?

他原以为会因此得到一个委屈或忍不住抱怨的答案。

从而看透小姑娘脆弱的本质。

然而,她怯生生地抬头看他,却只露出有些疑惑的神情。

认真地想了很久之后——最终出乎意料的,却用一种很温和,很平静的语气,看着他说:“我只是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用。”

“本来‘杀鸡儆猴’被杀的那只鸡,”她说,“应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才对。”

你以为所谓的命运是因为你没有抗争,才将坏运气一股脑砸向你的吗?

或许命运只是因为你是你,所以不得不接受。

但这并没有什么。

她的平静中带着宽慰的力量。

好似为了证明这一点。果然,那之后,也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打败她。

被浪费的时间可以被补上,被责骂也可以左耳进右耳朵出,哪怕跑腿也不耽误她背单词。她依旧挺直着背,永远是直视着前方往前走,有着柔软却不脆弱的心肠。

所以,会耐心地教一遍两遍三遍都听不懂题的女孩如何解题;

所以,会在所有人都怕脏不想上前的时候,面不改色地拧拖布、主动和男生一起去倒垃圾;

所以,也会在一道题难倒所有人、老严借机发难的时候,主动举手说我来试试。就算做错了,也不过只是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又从容地走下讲台。

她的模样似乎永远是平和而温柔的。

带着无法被击溃的坚强。

是以,很久之后。

当他远离故土。

当他的长官临别前问他:这次任务,九死一生,有没有什么还没能达成的愿望。

他竟仍是又想起许多年前的这一幕:那个女孩走下讲台,脸上带着有些羞怯的笑。

那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看清了她的眉毛,眼睛,嘴巴,看清她乌黑的辫子垂落两颊,看到她向他走来——如许多次,他装作还没睡醒,却清楚地听见芯片卡“嘀嗒”确认的声音。

房间里太安静,静得能听见开门声,听见她故意放轻的脚步。

他知道自己只要打开房门,睡眼惺忪地走出那条长廊,就会看到小老师抬起头来,有些讶异地说:“解凛,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于是他推开门。

长大后的小老师果然就站在门后。

仿佛漫长的岁月没有横亘在他们之间,没有分开,没有误会,没有争吵,小老师还是会有些苦恼地抬起头来,说解凛,昨天的我好像布置错了一道题。

“解凛,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解凛,我想我们不要吵架了。”

“解凛……”

她很不好意思地冲他笑。

“其实,我还想问你……你过得还好吗?”

“有过上你想过的人生吗?”

“我们还会再见吗?”

会的。

他想,如果有那一天的话。

总之绝对不要告诉她。

后来他去读警校,体能相关的课全都满绩,唯有犯罪心理学和文件检验的课,背书却背得一团糟。实属辜负她厚望;

后来没多久,又阴差阳错被父亲的长官挑中,中途退学。掩盖身份,改头换面,去往他乡——这些话都不必说,说出来只会让人担心。如此一来,她便不会紧皱着眉。

他要平安地回来。

荣归故里,应了那句“前途似锦”,不做人人唾弃的庸人。

如此,他们应该还会再有重逢的一天。

如此便不算失约。

“心里有愿望,就会一直记挂,会想回来。”

那一天的最后。

老头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记住,解凛。不要信命,要信自己。只要你还有想活下去的希望——或许关键时候,还能够救你一命。”

而解凛点头。

只是说好,我一定会回来。

*

不想正是这句临别前的赠言。

后来竟一语成谶。

一行七人,整支小队到任务最后,几乎全军覆没。

只有他在掩护下勉强突出重围,在中枪后,仍奋力一跃跳入湍急江水,并带着最关键的资料名单漂流到岸上、被渔民所救,独活下来。

送往医院手术过后,仍昏迷数月。

再醒来、能下地后的首要任务,却是在上级的陪同下,去往太平间里认尸。

六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是六个与他一样、改头换面改变身份的卧底。

他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一切。

然而。

也正是在那一天。

解凛单手遮住左眼。

而后又遮住右眼。

反反复复地重复这些动作。仍然不上前。

“解凛……?”

老头子在一旁搀扶他良久,此刻看他奇怪的举止,不由也面露疑惑,又问:“怎么了?”

怎么了。

他的脸上血色褪尽。

恍惚还是许多年前,老解搂着他的肩膀,说:“我那个战友啊,特倒霉,被人一枪穿了他脑袋。后来虽然勉勉强强给救活了,从此却落下个怪毛病——就是认不出人,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跟他打招呼,嘿,他还挺稀奇……”

这怪病。

他看着面前模糊的人脸。

无法拼凑的五官。

“我好像。”

他几乎是僵硬着转过头去。

看向同样只有嘴唇在翕动,五官却错位的老头。

声音竟止不住的颤抖:“我好像……”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要上夹子,所以周四要停更一天orz

周五晚上十二点小格我就带着满满的更新回来!!谢谢大家支持,本章评论也有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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