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叫林摘星。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的摘星。
此话一出，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刹那凝住了片刻。
这个名字还真不是她胡诌的。
她原名本就叫林摘星，小名才叫昭昭。
只是后来她外婆他们一直昭昭昭昭的叫，老年人记性不大好，当时刚起名字，只记得朗朗上口这个。
于是带她上户口的时候随口报了小名。
等到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改名又太麻烦。
最后索性大名当小名，小名当大名，这样倒一举两得，叫什么都成。
这也是为什么她看《我攻略了高岭之花》，会对沈危楼这么印象深刻。
除了他美强惨的设定，还因为他的名字。
摘星摘星，本来很正常一名字，可由于她下意识的一句解释变得莫名暧昧。
毕竟无论是危楼，还是摘星，都出自这一句诗里。
少年也有一瞬的怔然，不过只是一瞬，他薄唇抿着，手中的匕首并未放下。
“你还没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另一个问题？为什么在他房间？
林昭昭自然不可能如实告诉他，不然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她思索片刻，半真半假回答。
“是这样的，我是玉华峰的一个医修。今日正好百里长老让我去琅琊峰采摘灵植，七夜花你知道吧？就是那个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很难采摘的那种灵花。”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这次没有胡乱编造名字，而是绞尽脑汁从之前翻阅的介绍灵植的书籍中找出了这朵花。
“我当时鼓起勇气正要爬山，谁知还没来得及，一道白影从我眼前过来，然后我就看到你从上面摔下来晕倒了。”
沈危楼静静听完，联系前后，他不难猜测出前因后果。
“所以是你救了我，然后把我送回了房间？”
“啊对对对。”
看着眼前点头如捣蒜的少女，他并没有立刻相信。
不为别的，这件事太巧了。
哪怕她的解释前后并没有什么漏洞和破绽，可他前脚刚掉下来她就看到了，琅琊峰那么大，哪有那么巧的事？
看出沈危楼的怀疑，林昭昭连忙道。
“你不信我？你以为我在骗你？”
她气得跺了跺脚，声音也因为委屈不由得拔高。
“哇，你怎么能把人想得那么坏？我骗你做什么？我是医修，没你们其他修者那般多的弯弯绕绕。医者无类，无论是仙还是魔，只要在我眼前受了伤，我都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前半段少年并没有太大反应，听到后面那句“无论是仙还是魔”的时候，他心下一动。
他抵在林昭昭脖颈处的匕首一松，没再那般逼近。
“……你当真只是恰好在场？”
林昭昭其实也有些紧张，生怕他觉察出什么，看他此刻态度有了松动，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打算乘胜追击，一举打消他的怀疑。
“当然呀，不然我一个医修好好的跑琅琊峰做什么？喂妖兽吗？”
她说着一顿，状似不着痕迹提醒。
“对了，我在你昏迷的时候帮你治疗了下，你现在运转灵力看看有没有哪里顿涩的地方。”
林昭昭不提醒还好，一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被仔细包扎过，甚至先前被血浸湿，染上脏污的衣服也清爽干净，没有一丝粘腻。
退一万步，即使她当真有什么不纯的目的，可人确实救了他还给他疗了伤。
再如何沈危楼也不好继续拿匕首对着她了。
“……抱歉，是我失礼了。”
他这么柔声说道，语气和先前冷漠的态度判若两人。
“没事。大晚上的醒来，发现有陌生人出现在自己房间，警惕些很正常。”
林昭昭为了防止沈危楼听出她的声音来，掐了一个术法变换了声线。
此时她的声音有些低，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听起来和他年岁相当，他断然觉察不了。
林昭昭见他收了匕首，没了动作。
没忍住又出声提醒。
“那个沈危楼是吧，你重伤刚醒，周身灵力很容易出现紊乱的现象。趁着我还没走，你试着运转下灵力检查下呗。”
剑宗上下唯有他是一头银发，也唯有他是半魔出身。
对方知道他是谁沈危楼并不奇怪。
只是之前她刚说让他运转灵力，一次没什么，如今又再次提起。
总觉得有些刻意了。
沈危楼是个很敏锐的人，他微皱了皱眉，并没有照做。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职业病，我们做医修的都这样，治疗了病人之后要是不再检查下会不安心的。”
她看着映照在月色中的少年，语气不自觉放柔，轻声道。
“而且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发现你身体里残留了不小的毒素，当时你伤的太重，情况危急，我没办法立刻回峰中拿药。迫不得已用了以毒攻毒的办法，所以我这才有些担心，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沈危楼想起来了，他在被许念重伤坠下悬崖之前，为了护住心脉，情急之下用了一株魔草。
借用魔气抵挡住了一部分剑气，这才没有伤及要害。
只是魔草大多包含剧毒，他用的那株更是如此。因此他体内会残留毒素再正常不过。
听到林昭昭说事后还给他用了毒，他这才微微颔首，盘坐在床边缓缓运转灵力。
不运转还好，一运转后他猛地发现了什么，抬头往她所在方向看去。
“？！你对我做了什么？”
话音刚落，沈危楼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连忙纠正道。
“不是，我是说你给我服用了什么药？”
看来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灵脉被打通了。
林昭昭勾了勾唇，语气无辜道。
“没什么呀，就是一些魔草……啊我不是要害你，我是觉得你是半魔，用魔草来以毒攻毒效果最佳，副作用最小。”
她似乎不明白他反应为什么这般大，紧张询问。
“是不是我用的药出错了？你，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看看。”
“……没有，我很好。”
沈危楼缓了一会儿，涩然道。
五年都没打通的灵脉如今打通了他应该高兴，可更多的是恍惚和不真实。
夜色静谧，月华如水流淌进屋内。
一时之间四周静得厉害，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
林昭昭不大适应这样的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氛围，长长的睫毛下那双眼眸缓缓落在少年身上。
“沈危楼？”
少年如梦初醒，循着声音看去。
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如绸的银丝滑落在他肩膀，披上一身月华。
“林摘星。”
他薄唇微启，舌尖在唇齿间跳动了几下。
明明是很慎重的语气，却因为他独特的咬字，尾音上调，念出了一种莫名缱绻的意味。
“谢谢。”
沈危楼和其他人不同，若是换作旁人知道自己被人救了，必然对救命恩人感激不尽。
他亦然会感谢，却并不会太过在意。
可若是拐着弯告诉他，她不仅救了他，还“阴差阳错”帮她打通了灵脉，后者对他而言更会让他动容。
果不其然，林昭昭猜的没错。
现在沈危楼虽不至于信任她，但必然不会像之前那样戒备于她。
林昭昭摆了摆手，“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沈危楼还没来得及反应，感觉到身旁床榻陷下去一块。
“我站着说话太累了，不介意我坐一下吧？”
沈危楼很不习惯和旁人这般亲近，在林昭昭靠近的时候身子僵硬了一瞬，不着痕迹的往一旁挪动了点儿。
“……可以。”
他回答的声音又低又轻，像云又像风。
林昭昭支着头，仗着沈危楼看不见，明目张胆地注视着他。
“对了，我刚才给你疗伤的时候怕你根骨受损，顺便检查了下你的内里，我发现你竟然是天生剑骨。”
“这件事你知道吗？”
沈危楼是天生剑骨的事情不是青游仙带入剑宗的时候测出来的，而是他自出生由他父亲摸骨得知的。
他垂落在衣袖中的手指微动，缓了一会儿，微微颔首。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她已经知道了。
林昭昭斟酌着语句，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那你师尊……也知道吗？”
沈危楼心下一颤，面上有一瞬的错愕。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很奇怪啊，你明明资质那么好，哪怕是有锁魔钉在身上，也不可能五年内修为都停滞不前啊。”
他身上有锁魔钉这件事仙门皆知。
可若是要说青游仙当师尊的不知道沈危楼是天生剑骨，她是绝对不信的。
——这是林昭昭传递给他的潜台词。
沈危楼不明白她是何意，是在替他鸣不平吗还是单纯想要试探什么。
他的手紧紧攥着，竭力压制着情绪。
“……是我资质愚钝，悟性太差。”
你还愚钝，你还悟性差？你都天生剑骨，变异冰灵根加纯阴之体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林昭昭不动声色地瘪了瘪嘴，也知道继续聊下去也没有什么结果。
在他眼中，他和她不过刚认识，他不可能对她坦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好吧，是我多想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虽然最后少年没有对她敞开心扉，不过有一点是好的，至少“林摘星”这个救命恩人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以后用这个马甲接近他，帮助他，会比如今这个身份更加轻松。
林昭昭想到这里略感欣慰，见天色不早了，怕芙蓉发现，不好再继续逗留。
见少年脸色苍白，病态孱弱的样子叹了口气，顺手从乾坤袋里掏东西。
“这药你拿着，不舒服你就吃几颗。”
沈危楼不知道她是谁，所以这并不算OOC。
但她也生怕再多逗留触发什么强制任务。
说着也不管沈危楼什么反应，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得空再来看他，便潇洒翻窗离开了。
沈危楼拿着药瓶，微凉触感让他清醒不少。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
不是做梦，刚才他房里当真有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