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世界出现了裂痕。
雪原宫真琉回头望去,却发现原来站立着许多人的地方，而今只剩下两位。
以他站立的地方为崩溃的起点，朝两边分开,周围一片布满了裂痕的空白。
一边是嘴角含笑的太宰治，一边是挥手的五条悟。
“现在正是分离的时候吧。”太宰治道。
“这样说的话,以后再也不能看见太宰了。”五条悟道。
雪原宫真琉没有说话,银发碧眼的少年站立在破碎点中心,他表情平静又温和,不再像是太宰治和五条悟当初看见悬浮倒挂在空中的冷漠理事长。
但是太宰治和五条悟从他的沉默冲得到了答案。
“如果想要告别的话,就趁着现在吧,很高兴认识你,太宰。”五条悟道。
“不过嘛，你这种性格的人要是出现在我的世界里面那才让人受不了。”
“最后离别的时候就只有这种话好说吗？我可真难过啊。”太宰治笑眯眯道。
“总之，永别了,五条。”
“再见,太宰。”
他们两个人相互告别,之后都看向站立在中心点的少年。
“你一直在欺骗我啊。”太宰治轻声道。“不过我很喜欢这个结局,理事长。”
他对着银发少年眨了眨眼睛。
“谢谢你做的一切。”
“我也一样，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对待垣根。”五条悟道。
“无论如何,他也是你的学生——你这个自称教育家的家伙活像个混蛋。”
“以及,感谢你为世界作出的全部事情。”
这时候，那位银发少年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的嘴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微笑。
三个人面对面，像是行走在三棱镜的不同镜面上，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朝着各自相反的方向走去。
随即空间破碎，一切都消失了。
*
雪原宫真琉站在碎片之中，他银发及脚踝，满身血迹，一眼扫去，无论是头顶还是脚下都有大片琉璃样子的亮晶晶碎片在飞舞。
才跟娅雷斯塔打过架，他们两个人互扯头发，在地上滚来滚去，可是雪原宫真琉现在身上除了自己的血之外，任何脏污都没有，他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注视着无处不在的碎片。
因为无论灰尘还是水分，都是来自上个世界的产物，当世界崩坏的时候，它们随之消失不见，
就在跟太宰治他们告别的后一秒，大量的裂痕出现，融合世界像一个装载了过多力量的玻璃容器般破碎了。
不过，破碎迎来的不一定是毁灭，而是新生。
雪原宫真琉不属于任何一个世界而注定无法参与它的重生，因此才能在这里围观它的新生。
娅雷斯塔说的对，他失败了。
雪原宫真琉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抹除娅雷斯塔对外界造成的一切影响，把世界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目前他没有做到这一点，虽然阻止了娅雷斯塔切割相位转移魔法，但是他没能把两个世界分割。
现在，异能力者的世界和咒术师的世界，没有恢复正常，而是全都变成了碎片，像是星辰一样闪闪发光，这不是毁灭，是另一轮的新生。
雪原宫真琉推测，经过长时间的磨合，它们的碎片可能相互渗入，重组，变成一个异能力者和咒术师共存的世界，至此两个世界不会再相互排斥，而是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所以他在围观的，就是这个世界的重组现场。
碎片在他身边旋转，飞舞，相互交融，法则和法则相互交融，完善，共同构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早知道就不那么早说告别了，不知道明天早上他们起床，发现世界变化为这个样子，会不会吓一大跳呢。”雪原宫真琉自言自语。
这时候，一个白色的圆球滚到他的脚边。
“系统？”
娅雷斯塔当初只是重创了它，没有杀死它，因此系统苟延残喘到了最后。
系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算了。”雪原宫真琉把它捡起来，揣在兜里。
“我也该履行我的责任了。”他喃喃自语。
自己的计划会失败，这是娅雷斯塔早就想到的事情。
她总是给自己留许多后路，力图让每一个结果无论是失败还是成功都导向她想要的结局，就好像雪原宫真琉会在自己脑内留下方便食蜂操祈使用能力的“门”一样，置于死地而后生是常规做法。
就比如现在。
如果娅雷斯塔融合切割计划成功了，当然可喜，她成功地消灭了魔法，为莉莉丝报了仇，但是失败了，她也不会感到悲伤，因为她知道，作为另一个她自己，雪原宫真琉绝对会继续沿着她的另外计划走下去。
她驱使自己世界和这个融合世界相互靠近，除了想要融合它们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亚雷斯塔本人所在的世界是一个主世界，上面有众多重重叠叠的的相位，雪原宫真琉曾经是某个相位里面的亚雷斯塔，娅雷斯塔也曾经是某个相位里面的亚雷斯塔，相位的存在让他们的世界变得特殊起来，莉莉丝就是因为相位碰撞产生的火花而死。
但是如果莉莉丝没死呢？
在历史的记载上，亚雷斯塔的女儿，莉莉丝·克劳利死于伤寒，消失在了主世界之内，然而实际上，她的身体确实已经死亡，但是灵魂却被父亲隐藏在其他相位里面，算不上真正的死亡。
娅雷斯塔早就料到了融合世界的不稳定性和易碎性，借助世界新生产生的力量，站在重组之处，看着靠近自己的原本的世界，透过重重叠叠的相位，就能将莉莉丝的灵魂从相位中扯出来，避免她在主世界死亡的悲惨命运，将她带往其他世界。
作为婴儿的莉莉丝的灵魂，不像娅雷斯塔和雪原宫真琉一样坚韧，如果按照对待他们灵魂的方法去对待莉莉丝，可能导致女儿灰飞烟灭，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处在毁灭和新生的边缘，在世界排斥最弱小的时候抓住莉莉丝，才不会让她的灵魂承受二次伤害。
她知道雪原宫真琉不可能不利用这个机会，他们都是莉莉丝的父亲，贪婪而诡计多端。
于是最后达成了这样的结果:本体在主世界依然继续努力消灭魔法，而可能性则带着女儿去其他世界，远离战场，让女儿免受灾难。
从现实意义上说，娅雷斯塔没有完成她的世界切割计划，她失败了，而雪原宫真琉没有完全阻止她，同样失败了，但是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创造出了能把女儿安全从相位里面带走的方法，在这点上，他们都赢了。
雪原宫真琉和莉莉丝之间，天然就存在名为“父女”的关系，通过这层联系，他可以轻易地把莉莉丝从相位灾难里面解救出来。
暗淡的光点从远处飘来，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一个婴儿的形状，漂浮在空中。
“还真是让人感动啊，娅雷斯塔。”
不知道是在说她还是他自己，雪原宫真琉轻轻地笑着，伸手抱住了那个婴儿，好像握住了全世界的珍宝。
【父亲？】
一个女声响起，他怀里面的婴儿睁开禾他一模一样的碧色眼睛，瞳孔里面倒影出漫天碎片样的星辰。
“我来接你了，莉莉丝。”雪原宫真琉道。
“很抱歉，让你久等了。”
*
“所以，差不多就是这样……”雪原宫真琉道。
“对于这种结果我也很抱歉，但是两个世界已经完全融合成为一个了，而且除了你们两个，其他人也不存在记忆，影响不大。”
太宰治：“确实也只剩下回忆这种东西了，世界重置就是这点好处吧，一切损失都能立刻弥补。”
“我可能会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让莉莉丝的灵魂变得稳定，然后带着她去其他世界看看。”雪原宫真琉道。
银发少年坐在咖啡店里面，太宰治坐在对面，旁边放了辆婴儿车，莉莉丝正躺在里面，手里抓着玩具小喇叭。
“这就是你的女儿吗？”太宰治好奇地朝那边看过去，看上去有点蠢蠢欲动，“她会跟你一样漂亮吧，不知道等到她长大后不会不答应同我殉情……”
太宰治的声音在一个父亲的危险眼神下渐渐消弭。
雪原宫真琉虽然带着微笑，但是气势逐渐危险。
他已经在思考立刻杀掉太宰治应该怎么毁尸灭迹了。
【我不会跟这样轻浮的男人殉情，这点您大可放心，以上代读。】
一个成熟大姐姐女声突兀响起，吓了太宰治一跳。
“这是？”
【虽然看起来像个婴儿，但是我的实际年龄比你都大哦，要不要喊大姐姐试试看？以上代读。】
【父亲，请停止您危险的事情的想法，不要在想在婴儿面前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啊！还有这位先生，请少跟我开玩笑，一言不合就把世界全都毁灭的父亲你还想见识一下吗？以上代读。】
“好吧，莉莉丝。”雪原宫真琉遗憾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比我的年龄还大……”太宰治露出敬畏的神色。
“啊，莉莉丝在相位里面呆的时间也足够长了，这个无关紧要。”雪原宫真琉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在他看来，无论莉莉丝多少岁，她永远是他的女儿，毕竟亚雷斯塔·克劳利存在的时间比莉莉丝长多了。
他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没错，但是主世界现在可是已经二十一世纪了。
“这个声音是从玩具喇叭里面发出来的吗？有趣。”太宰治很想蹲下来去研究一下，但是他忍住了冲动，总觉得自己一靠近莉莉丝就会被面前的银发少年就地格杀，这大概不是错觉吧。
【我重新解读了它的象征意义之后进行了重构，不是机械而是魔法，伟大魔法师的女儿不懂得魔法才是最让人发笑的事情呢，以上代读。】
“现在她还是裸露的灵魂状态，所以必须很小心对待才是，我这次来找你，也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可以当成身体的材料，好让我安放莉莉丝的灵魂。”雪原宫真琉道。
“比如一页‘书’，我觉得这个是上好的材质，很坚固，而且不容易碎。”雪原宫真琉摸了摸下巴。
太宰治：“……”
【我不认为那是个好的容器，父亲，或许你可以考虑简单一点的东西比较好，以上代读。】
莉莉丝重新发出了声音。
“那就听你的。”雪原宫真琉点了点头。
“女儿控的男人真是可怕，我记得当初见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太宰治嘟哝道。
他当初第一次见雪原宫真琉的时候，对方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缩的像是个小可怜——全都是假象罢了。
在雪原宫真琉的肩膀上，趴着不能被人看见的白色小球，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系统也在逐渐恢复，雪原宫真琉本意是想把它放进婴儿车里，跟莉莉丝一起呆着，但是被系统拒绝了。
“我来迟了？”
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一个白发蓝眼的男人走了进来。
“你就没有准时过吧。”太宰治道。“即使是令人感动的重逢也不能让你提前一点吗？”
五条悟耸了耸肩：“我还特意去买了甜品。”
“诶，这个婴儿是——”五条悟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他朝着雪原宫真琉旁边的婴儿车伸出了手。
“等等，别靠近她！”太宰治难得出言提示。
下一秒，雪原宫真琉嘴角就露出了奇怪的微笑，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圆——那是某种魔法的起始式。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