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曙光破开山涧迷雾，驱散晨间寒意。陆西婵花了一天功夫，把果园的事安排好，便提上行李，带上小狐狸的金瓮去了和平市。
和平市距离凤来镇不算远，陆西婵的小电驴充满电就能跑上一趟，所以这次进城，她除了行李外，还把小电驴也给骑去了。
陆西婵是在和平市读的高中，这座城市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都不用司文去接她，她就熟门熟路地把小电驴给骑到了司文所住的恒达小区里。
进了小区，陆西婵刚把小电驴停好，一道熟悉的男声就从绿化带一侧传了过来。
“我说开车回去接你，你偏不愿意，这大冷天的，骑这么远，冻感冒了怎么办。”
陆西婵随着声音转过头，就看到了甩着一身蛮肉，从绿化带走过来的司文。
司文和陆西婵同岁，今年都是二十四。
司文名字虽然文绉绉，可相貌身型却和他的名字不相配。他长得有些胖，一米七六的身高楞是有一百八十几斤。陆西婵记得，四五年前，他还是个小帅哥来着，不想才几年时间，他就把自己霍霍成了一个油腻男。
陆西婵看到人，展眉微笑，调侃道：“司老板这么忙，我怎么敢劳驾你来接我。”
“我算什么老板。”司文说着，转到小电驴后面，把绑在小电驴上的皮箱给解了下来。
司文：“走吧，先上楼。”
陆西婵嗯了一声，一点都没和司文客气，甩着两只空手，跟在司文身后上了楼。
司文高中毕业就辍了学，但他脑子灵活，几年时间楞生生从一个搬砖的少年，升级成了土建方面的小包工头。当然，他成功的背后免不了他那搞建筑的姑父出力，但这和他自己的努力也有很大的关系。
“阿凤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到？”进了电梯，陆西婵问起了陆凤。
陆西婵、司文、和在南城做实习记者的陆凤，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陆凤和陆西婵是堂姐妹，两人的爷爷是亲兄弟。三人天南地北都在为未来奋斗，极少能相聚，这次算是三个小伙伴高中毕业后头一回聚齐。
陆西婵挺期待这次相聚的。
司文关上电梯：“晚上八点过到，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接她吧。”
陆西婵抿了抿嘴，有些小失落：“我约了人，下午要出门，应该要后半夜才能回来。”
司文听后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多问，只道：“那我一个人去接她就成。”
司文心底有数，今晚，她肯定接了活。
从陆西婵出手给人迁坟，司文就知道，她肯定是走上陆爷爷的老路了。
谈话间，电梯停在了十二楼。
等电梯打开，司文拖上行李箱，跨出电梯：“我这新装修的房子，你还没有来过，走，进去看看。”
说到这儿，司文顿了顿又道：“你上班，是住宿舍还是住我这边？”
陆西婵：“住宿舍不方便，你这儿离上班的地方又太远。火葬场在文山，这两天你帮我瞅瞅文山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要是有，先租一个暂时住着。”
火葬场离市区有二十几公里的路，来回很不方便，还不如就近住在那边呢。
司文摇头，有些不赞同陆西婵的想法：“距离火葬场最近的便是文山下的来坝庄，来坝庄太偏僻，又靠近火葬场，那里怕是冷清的很。”
陆西婵无所谓道：“没事，冷清就冷清吧，总比每天都来回的强。”
两人谈着话进了屋。
司文新买的房子是三室两厅的，收拾得很干净，陆西婵在玄关处换好鞋，就跟回自己家一样坐到了沙发上。
“中午想吃点啥，叫外卖还是自己做？”司文把箱子搁好，顺手递了个苹果给陆西婵，问道。
陆西婵接过苹果：“家里有菜吗，有就自己做，没有就叫外卖。”
司文：“没菜，还得去买。”
陆西婵：“那就叫外卖吧，现在叫吧，吃了饭我要去一趟水暖城那边。”
肖家住在水暖城那边，进城的时候，陆西婵和周芳通过电话，约的时间是下午一点。
司文嗯了一声，拿起手机就开始点外卖。
点外卖的时候，他目光略有些复杂地看了眼陆西婵。
片刻后，他到底还是开了口：“先前你没到的时候，我妈打电话给我，说你舅妈去村里了。”
陆西婵啃苹果的动作一顿，卷翘睫毛微微煽动，问：“莫婶有说她去村里干什么吗？”
“去找你，你舅妈留了你妈的手机号码给七爷，让你得空了，打个电话给你妈。”司文说这话的时候，还小小心翼翼瞄了瞄陆西婵。
司文和陆凤都清楚陆西婵的情况，妈妈这个称呼，在自家小伙伴这里是禁忌。以前他和陆凤都不会在陆西婵的面前提她妈，也就这些年陆西婵长大了，不再那么抵触那个人，他们才敢提上两句。
“是吗？我最近没空，以后再说吧。”陆西婵阖下眼睛，食不知味地嚼着嘴里的苹果。
司文见状，便知道小伙伴不想谈这个话题，微笑着把话岔了开。
*
吃过午饭，陆西婵盯着窗外风景，暮沉沉发呆了半个小时，便提上工具箱出了门。
司文带来的消息，到底还是影响到了她的心情。
司文等她走后也跟着下了楼，准备去来坝庄给陆西婵租房子。
和平市虽只是三线城市，却很繁华。小城里不但有一座大学城，在郊区溪口山那边还有一个野生动物园。
而水暖城，就在溪口山的下面。
陆西婵骑车十几分钟，就抵达了水暖城。
水暖城这边属于新区，基础虽设施齐全，却略显冷清。陆西婵提前和周芳通过电话，到的时候，周芳正等在水暖城的大门处。
周芳似乎很焦急，一直在往马路上张望。
见陆西婵来了，她小跑着过去，道：“小婵，你来了。”
陆西婵听到喊声，把车骑到她身边：“周姨等了很久了吧。”
周芳一等陆西婵停好车，就猛得一下抓住陆西婵的胳膊，焦急道：“小婵，快跟我去看看小兵。”
接到人，周芳就直入正题。
也不知道这两天发生了什么，周芳神情疲倦，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并且那只捏在陆西婵胳膊上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肖兵怎么了？”陆西婵见她模样，就知道肖兵恐怕是出事了。
周芳似乎是把陆西婵当成了救命稻草，陆西婵一问，她就无助道：“小兵从黄荆弯回来后，就犯傻了……”
说到肖兵犯傻，周芳悲从心来。
明明前天还好好的，谁知道一回城，孩子就彻底傻了。这两天他一直痴傻笑个不停，不吃饭，不睡觉，谁叫都不搭理。
两天时间，儿子仿佛就油尽灯枯了，周芳都有种他随时会落气的感觉。
陆西婵听完周芳的话，眉头紧紧一蹙，打开小电驴后尾箱，把自己的工具箱拎出来，道：“周姨别急，我先瞅瞅再说。”
周芳嗳了一声，带着陆西婵就往她家住的地方走去。
肖家是做水暖生意的，房子也买在水暖城，这边远离市区，景色秀丽，小区更是依溪而建，别有一份宁静。
陆西婵跟着周芳进了小区，刚一踏入，她的目光就停在了小区A栋的第七层。
无它，只因七楼窗台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那流动的东西，波动极强，不用打开道眼，都能察觉那处空间的不同寻常。
陆西婵有些惊讶。
她虽然没正儿八经正过阴阳，但道眼却在四年前就开了。四年时间，她还从未见过啥有异的东西，最多也就是一团晦气，就像前儿起坟时，旧墓坑遗留下的那种晦气一样。
陆西婵神情微凛，乌黑眸子轻一眯，一道凉风从她清丽脸颊拂过，将她整齐的留海拨乱，额边那鲜少示人的浅淡疤痕刹那间裸露了出来。
就在风吹过刹那，这如樱花花瓣般大小的疤痕处，一团无形气体倏地蹿了出来，直扑她的双眼。
与此同时，她眼中的世界，逐渐发生变化。
天地阴阳之气在她眼中流动，各有秩序。而七楼那里则不同，那处窗台，竟升腾着缕缕污秽之气。这些气体，就像烟囱里飘出来的迷烟般，呈灰褐色，看着极为诡异。
看到这些气体，陆西婵神情凝重，不等周芳开口，抬步就往A栋走了过去。
好重的鬼气……
那屋子里，肯定有东西。
且怕不得还是个大东西，不然不可能有这重的鬼气。
陆西婵虽然从小就学道术，但事实上，她却极少见到阴气邪气之类的，甚至连鬼魂，她都没有见过几次。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阴与阳乃不同之道，各有归处。
人间阳气旺，对魂魄伤害大，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便本能归阴，除非一些特殊情况，极少有鬼魂愿意呆在阳间，更别提在阳间修练。
想呆在阳间的鬼魂，必是有别的际遇或是执念。执念还好处理，一般只要消了愿望，鬼魂就会归阴。而际遇这种东西，却多数不是好的。
传说中的厉鬼、鬼王之类的，就是因这种际遇而滋生。
七楼窗户飘荡而出的鬼气，让陆西婵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厉鬼……
陆西婵往A栋走去，一边的周芳因为儿子之故，六神无主，就这么跟着陆西婵上了七楼，一直到陆西婵让她开门，她都没有察觉，她根本就没有告诉陆西婵，她家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