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高考前的时间，总是说漫长也漫长，说短暂又无比短暂。
撕下一页日历，倒数计时，还有十四天就要高考了。
夏绿拍了张照片给宋璀错发过去，说：“即将迎来newlife.”
宋璀错没回复。
看了好几次手机，写完了两张试卷，他还是没回复。
最近几天，他都是这样的。
夏绿笔尖戳着演草纸，心不在焉。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夏绿点击接听，竟是小六打来的：“夏绿，你知道三哥喜欢纪蓝潆吗？”
一句很奇怪的话。
夏绿第一反应是这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对此有什么想法，只是脱口而出：“然后呢？”
“这件事本来我不想告诉你，但我不想看三哥这么痛苦了。”小六很为难的样子，“昨天晚上他喝多了，一直说对不起你，有些事不知道怎么告诉你。”
夏绿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他说你想和他一起离开，他能……能感受到你喜欢他……”小六越说越为难，“所以他更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怕伤害你。”
夏绿攥紧了手机，沉默不语。
小六说：“哎呀，我长话短说吧，你没有发现其实三哥在和你还不熟的时候，就经常在华夏出现吗，他其实是去蹲纪蓝潆。但是纪蓝潆嫌三哥是个混混，所以三哥才接近你，一方面想气纪蓝潆，一方面是觉得没准能利用你把她忘了。但没想到你后来真喜欢上他了，三哥这个人重感情，他其实真把你当朋友，怕伤害你，之前呢他还以为高考结束大家分道扬镳了就解决了，谁知道你突然想和他一起离开这边，他就觉得好像玩脱了，你懂吗？”
“……”
夏绿直觉上是不信这些的。
但小六的话实在是逻辑清晰，有理有据，何况，他没理由骗她……
她没有信，却迷茫了。
后来在书桌前呆坐了一整个白天。
傍晚时分，她决定打电话给宋璀错。
他那边没有第一时间接通，而是在半小时之后又给她打过来。
“见一面吗？”
“现在吗？”
“嗯。”
“嗯……可我在给朋友过生日。”宋璀错这么说。
夹杂在他话音里的还有陌生男孩的叫喊“纪蓝潆来了”，“三哥，女神来了”，“……”
夏绿心蓦地一沉，问：“是纪蓝潆过生日吗？”
“不是。”宋璀错语气与往日无异，但落在夏绿耳中却觉得他很闪躲，“我们共同的朋友过生日，那个，先不说了，明早我去找你，给你带水煎包。”
“可是我……喂？”
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把电话挂了。
夏洁在这时候敲门进来，手里拿了一份资料：“宝贝，这是美国几个学校的资料你看一下呀，咱们到澳洲之后就得全力准备上大学的事了。”
她把资料给夏绿放在桌子上，用手扇了扇风：“这个破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又热又破，我说你赶紧考虑，早一天离开就是早一天享福。”
这些话，夏绿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她没答应什么，把夏洁请了出去，随意扫了一眼那些资料，感觉很厌烦。
她对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但是这里有个人让她留恋。
高考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必须要坚持的事情，如果一个人能在不违法的情况下轻巧得到别人需要很努力才得到的东西，那为什么不走捷径？她吃过太多苦了，不觉得吃苦真的能让人变好。高考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承诺，和他有个美好未来的承诺。
夏绿又掏出手机看了看，找到宋璀错的Q.Q，想给他发消息，但最终又放弃了。
第二天他们两个在老地方见。
一起上了车，宋璀错把水煎包给夏绿，夏绿接过来，宋璀错紧接着问：“你昨天找我什么事。”
夏绿嘴唇动了动，有些话实在讲不出来。
宋璀错问：“是不是你妈妈又逼你出国，你不开心了？”
“哦……是啊。”夏绿顺着他的话说，“但我不会答应的，我们要一起离开啊，对吧。”
模样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求证什么。
宋璀错睫毛颤了颤，很快别开眼，不去看她：“嗯。”
他故意发出了特别为难的一个轻音。
夏绿果然心一沉，包子也顾不上吃了，试探着问：“怎么了吗？”
宋璀错还是不看她，眼神闪躲着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他越是这样，夏绿心里就越是不踏实，很想直截了当问他一些什么，但又没有勇气。
最后她只好闷闷的转过头去啃包子。
很快就到学校了。
下了车，夏绿问：“晚上你还来吗？”
“应该会来的。”
“什么叫应该会来？”
“……”宋璀错舌尖顶了顶腮，“我来。放心吧。”
夏绿心情稍霁，感觉多少有被安慰到一点，于是抿唇笑笑，没再说什么，拉紧书包带进学校了。
宋璀错目送夏绿离去，看着她书包拉锁上挂着的小刺猬，一跳一晃，好像在做鬼脸，不由扯嘴笑了笑。
笑着笑着，眼神变黯了。
随着她渐行渐远，他的笑意也一点点消失不见，而盯着她背影的目光，更是深沉的漆黑一片。
晚上放学，夏绿小跑着出了教室。
每次宋璀错说要来接她，她都会这样迫不及待。
然而刚出校门，她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宋璀错，而是纪蓝潆。
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她，已经第三次了。
夏绿记不清前两次遇见是什么心情，但是这一次，她忽然觉得心很慌，像是一种由心理状态而引起的生理疾病，她颤抖，无措，僵硬，甚至无法呼吸。
甚至因为这第三次遇见，所以前两次原本没那么介意的遇见，也成了心口上的刀子。
纪蓝潆在夏绿踌躇的关口，也看到了她。
然后和之前一样，夏绿看到纪蓝潆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也没怎么打招呼，就离开了，离开的姿态特别无所谓，仿佛是把宋璀错让给了她似的。
离得很远，可宋璀错看到了夏绿在看见纪蓝潆时的表情。
他喉结滚了滚，压住了什么，再抬眼，目光如往常冷淡冰凉。
他向夏绿招手：“过来啊。”
夏绿慢吞吞走过去。
宋璀错笑：“你今天怎么这么呆啊？学习累的，还是没吃饭？”
夏绿干巴巴笑笑，她一向不太会伪装自己的表情：“要不，去吃点东西吧，反正今天我妈没在家。”
“你请？”宋璀错语气和平常没差别。
夏绿稍微松了口气，大眼睛仰视着他，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宋璀错被她这个模样弄的一怔，随即低下了头，把表情敛去了。
夏绿捕捉到他的神色，刚松下来的气又提了起来，在她眼里，他好像在掩饰什么。
五分钟后，他们一起来到附近的杨国福麻辣烫店。
点完餐坐下后，宋璀错还拿了两瓶维他豆奶过来。
夏绿接过其中一瓶，对他说“谢谢”。
然后宋璀错低头玩手机，夏绿在对面如坐针毡。
默了默，她硬着头皮，试探问：“你和纪蓝潆，很熟吗？”
宋璀错明显一僵，停顿了几秒才抬起头：“她跟你说什么了？”
夏绿眼皮一跳，想都没想就问出来：“她为什么要跟我说什么？”
宋璀错看向她的目光里有探究的意味，夏绿心慌慌的，可没有闪躲，直视着他，但目光很淡。
最终是宋璀错先移开眼：“先吃饭吧，吃完饭回家学习或者睡觉，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高考重要知道吗？”
高考？
他提到高考，只会让夏绿觉得他是因为不想她高考分心，才有所隐瞒。
“高考对我来说没有想象中重要。”夏绿说完干巴巴的笑，“怎么，你有事瞒着我吗。”
她恨自己无法斩钉截铁相信他。
但又实在做不到不胡思乱想。
宋璀错“嘁”了一声，笑：“对啊，我忘了你是可以出国的。”
“可我不会出国。”
宋璀错微怔，又问：“如果我不和你一起去上大学呢，你会选择出国吗？”
“……”夏绿呼吸都变慢，“你什么意思？”
宋璀错想了想说：“就是一个假设。”
夏绿眼里装满了很焦急的惧怕：“阿错，我有点害怕。”
“……”宋璀错盯着她，好几秒，没说话。
几秒后他忽然站起来：“我去看看我的麻辣烫好了吗。”
紧接着就转身背对着她往里走。
夏绿怔了怔，感觉他在逃避什么。
却丝毫不知道，转身的那一刹那，宋璀错的眼眶是红的。
怀疑就像是一片沃土，任何种子丢到上面，都会开出怀疑的果实。
当晚回到家，夏绿越想越睡不着，又拿起手机想给宋璀错发消息。
看到自己的网名“Summergreen”，她莫名泪目了。
回想起他们两个之间那些美好的点点滴滴，她万分自责，觉得自己不应该猜疑他。
情绪就像是过山车一样，时而冲到顶峰，又骤然落下，跌宕起伏，不能由己。
夏绿觉得无论怎么样，现在这么左右摇摆是绝对大耗元气的。
理智告诉她，她必须要在“信他”和“不信他”之间做一个选择。
墙上的钟表秒针“嚓、嚓、嚓”地走过。
过了一会儿，她打开通话记录，找到小六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小六接到短信的时候，正在大哥方秋池的纹身店。
阿青想在脚踝上纹一个脑门上写着“青”字的老虎，大哥正专心致志为他无厘头的要求进行艺术创作。
宋璀错则在对面的沙发里抽烟。
小六走过去，把短信拿给宋璀错看。
【小六，以后这些事你不要对我说了，除非是宋璀错亲口对我讲，不然我不会信。】
“操。”宋璀错哧了一声，对此只有这一个字的评价。
小六看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心里不是滋味儿。
他的脑子里杂乱的回响着那天宋璀错给他说得话。
“小六，我必须要送夏绿离开这里。”
宋璀错说这句话的表情，是小六自认为最郑重其事的一次。
他一字一句，条理特别清晰：“现在不止是夏绿，还有我们，郑影要找我们所有人的麻烦，但是夏绿比我们危险，因为郑影想挑高考的日子对夏绿下手。”
当时乍一听到这些话，小六震惊的无法思考，还特别傻逼问了一句：“郑影有这么大能耐？”
宋璀错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复：“你也知道，我们这伙人虽然每天拽得不行，但到底还是学生，可退学之后，郑影已经彻底变成社会渣滓，他黄赌毒都沾上了，很难对付。”
宋璀错早已有了坚定的主意：“这个城市那么大，没有人可以只手遮天，大家可以留下来慢慢对付郑影。等事态平息了，我再重新联络夏绿，给她解释。”
“快要高考了，没时间了，我只能用最决绝，最惨烈，最不可回头的方式刺激夏绿，让她离开。”
小六问：“可她会信吗？”
宋璀错苦笑：“没时间去铺垫什么细节了，也不求让她完全相信，她性格柔软，容易被伤，干脆直截了当伤害她。”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小六又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听从宋璀错的安排，配合他进行一场拙劣的表演。
他明白，这场戏最重要的并非是剧本天衣无缝，而是要把痛点发挥到最大，只有把夏绿打击到了，让她痛到想逃就行。
只要她逃走，哪怕以后发现细枝末节里的假象，他们也算没有白演这出戏。
可现在似乎遇到了瓶颈，小六看了眼宋璀错，见他夹着一根黄鹤楼，视线定在一个点上，一口接一口吐着烟。
良久，就当小六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话说的时候，他忽然一笑：“办法总比困难多啊。”
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扭头看正工作的大哥，眸光暗了暗。
第二天一早，夏绿刚睡醒，去摸手机，看到有一条未读彩信。
是小六发来的。
她揉了揉眼睛，打开看——
宋璀错被偷拍到的一张裸着上身的照片。
而他的左胸口，纹着“纪蓝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