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1]/番外4
元旦假期结束,一回到评弹团，同事们果然追问起舒云念的恋情。
当看到她指间那枚大钻戒，无论男同事还是女同事,都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钻戒,便是珠宝店柜台里都没见到过,何况现在就明晃晃戴在手上。
“这也太闪了，看着和假的一样。”
“这火彩一看就不可能是假的,莫桑钻可没有这么漂亮的火彩和切割。”
“我又没说是假的,只是想说这个太漂亮了。”
那个年轻女同事满脸艳羡地打量着钻戒,又好奇问：“云念，这戒指得不少钱吧？”
被同事们围着，舒云念本来就有些不自在,现在听到问价格,更是窘迫：“我家先生送的,我也不清楚价格。”
听她称呼先生,同事们面面相觑：“刚求婚,这么快就改口了？”
舒云念也没多解释，只羞赧嗯了声。
同事们还想再问,办公室里有资历的大姐笑道：“婚戒都收了，结婚也是早晚的事。再说了,叫未婚夫多绕口，提前改口适应也好嘛。”
听到这话，同事们纷纷称是。
“小舒，什么时候结婚，记得发请帖呀，让我们也沾沾你的喜气。”
“还有我，别忘了我！你这么漂亮,穿婚纱肯定像仙女下凡。”
“云念，你未婚夫长什么样啊，有照片吗？”
能送这么贵重的戒指，家庭条件自不必多说，就是不知道美女配的是帅哥，还是配了个野兽。
傅司衍从前上过不少财经报纸和杂志专访，一些商业峰会也有他的照片，虽然隔行如隔山，团里同事应该认不出傅司衍，但为了避免是非，舒云念微微轻笑：“我先生不怎么拍照，我手机里也没他照片……”
稍顿，又面露歉意：“至于婚礼，我和他工作都挺忙，可能不办婚礼了。”
那次订婚宴，场面就足够尴尬。
要是再办婚礼，傅司衍坐着轮椅出场，她虽然不介意，但她不愿让他被旁人用异样的目光打量。
“只要真心相爱，婚礼对我们不重要。”舒云念温婉笑道。
殊不知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落到旁人眼里，却像是另有隐情，引人遐思。
怎么会有女生不期待一场盛大婚礼呢？
而且都要结婚了，手机里没有对象照片？不是对象长得太丑拿不出手，就是对象的身份见不得光。
就在部分同事思维发散，猜测是不是什么“嫁入有钱人家却不被婆家待见”的剧本，有人低低说了句：“快看，是林帅哥。”
这声儿一出，众人目光纷纷落向门口。
只见一身浅深灰大衣的林文轩正从门口经过，似是感受到屋内投去的视线，他也朝里看来。
那双黑眸静静落在舒云念身上，稍顿，又看向她的指间。
舒云念眼睫轻动，下意识想将手背到身后，不过林文轩很快挪开眼。
仿佛只是经过，他抬步离开。
其他同事见着这尴尬气氛，也都找借口散了。
舒云念回到工位坐下，暗松口气，今早这一关可算是过了。
只是林师兄那边……
她垂下眼睫，心头浮现几分怅然。
忽然，手机震了下。
是林文轩的消息。
林师兄：「方便聊聊吗？」
云卷云舒：「现在？」
林师兄：「嗯，三楼档案间的楼梯口。」
盯着对话框里的回复，舒云念抿了抿唇。
她猜林文轩大概已经知道她和团长提了拆档的事。
都是一个团的同事，面对面把话说开也好。
稍定心神，她回了个「好」。
五分钟后，三楼档案室。
看着楼梯口那道修长清俊的身影，舒云念深吸一口气，温声唤道：“林师兄。”
略显昏暗的光影里，林文轩缓缓转过身，见到白色羽绒服的舒云念，清隽面庞也露出一抹客气浅笑：“云念。”
舒云念上前：“林师兄，你找我什么事？”
林文轩沉吟片刻，开了口：“刚才团长和我说，你不打算继续唱《白蛇》了。”
果然是为了这事。
舒云念斟酌片刻，点头：“昨晚团长发消息说隔壁台有个节目邀约，想请我们过去唱一段，我给拒了。”
也不等林文轩开口，她仰起脸，眸光澄澈：“林师兄，前阵子的演出你应该也感觉到，我们俩的搭档有失水准。我想再继续下去，对我们俩的职业发展都不利。与其继续合作，不如另寻搭档。这样无论对你，对我，还是对团里、对买票看演出的观众都是好事，你说呢？”
轻软嗓音娓娓道来，林文轩心里就算有些小芥蒂，这会儿也被缓缓抚平。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将私人情绪代入工作，本就不对。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尊重你的想法。”
林文轩说着，视线瞥过舒云念指间那枚无法忽视的精美戒指，心头还是不免酸涩，嘴角笑意也略显勉强：“手好看，戴戒指也好看。”
舒云念垂眸：“谢谢。”
林文轩看着她柔婉眉眼间的恬静，迟疑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你是真心喜欢他吗？”
舒云念也知道，在外人眼里看来，健全人挑了个残疾人当伴侣，实在难以理解。
再加上傅司衍有钱有势，很容易觉得她是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默了两秒，她慢悠悠掀起眼帘，望向林文轩：“不管你信不信，我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开心。”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一起窝在沙发上晒太阳，她都觉得暖意融融，甚至忍不住去幻想，等到他们七老八十，她也能推着傅司衍去公园，肩并肩依偎着晒太阳。
那时傅司衍变成白胡子老头，她也成了白头发老太太，没准她腿脚也不利索了，得靠轮椅，但那也没关系，她和傅司衍都换成电动轮椅，还能比赛，看谁跑得更快。
想到那个场景，她眉眼神情也不禁变得柔和。
林文轩见她忽然染上笑意的脸庞，似乎也明白什么，苦笑一下：“我知道了。”
稍顿，他深深看她一眼：“祝你们幸福。”
爱情不分早晚，更不分先来后到，他心服口服。
-
和林文轩把话说开，舒云念了却一桩心事，一身轻松。
正想着晚饭兰姐会做什么菜，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疑惑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娇俏又熟悉的声音：“云念姐，是我，程晚柠。”
舒云念微愣：“你换号码了？”
“早换了，之前那个号码我找大师算过，说是不利我的财运，我就选了个新号。怎么样，我这新号码6个8，不错吧。”
舒云念：“……”
有钱人已经迷信到连电话号码都要注重运势了么。
压下腹诽，她轻声问：“听说你回国了。”
程晚柠道：“对，我30号回来的，然后从我爸妈嘴里知道你替我嫁给傅家那个瘸子了，真是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爸妈会拉你顶包。我以为我跑了，他们会取消婚约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固执！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真是无语死了。”
听到她说“瘸子”，舒云念眉头皱起，可她下一秒又说对不起，叫舒云念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她知道这位程大小姐，心眼不坏，但娇养出一副小姐脾气，有时说话做事，说好听叫率真，说不好听就叫没脑子。
“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不用再提了，而且我和我先生过得很好……”
舒云念柔声道：“说起来，还得感谢你，给了我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如果程晚柠没逃婚，也许自己就是个借钱的路人甲，从清溪园借到钱就离开，从此和他再无任何关系。
不得不说，人与人的缘分实在奇妙。
舒云念这边暗想或许傅老太太找到那位大和尚真的有些道行，程晚柠那边则是诧异：“你和傅司衍过得很好？可他的腿都瘸了诶，我听说他的腿伤得很严重，可能这辈子都好不了。而且他脾气特别差，动不动就打骂佣人乱砸东西，凶得很！”
当初打听到这些，程晚柠气的不轻，觉得她爸妈真是钻进钱眼里了，才会把她嫁给这么一个喜怒无常的残废，葬送她大好年华。
既然爸妈都不心疼她，她何必还顾及那么多，跑了再说。
后来知道舒云念嫁去傅家，她心里顿时愧疚——
虽然她和舒云念接触并不多，但她也知道，当初是爸妈先对不起沈姨。而且幼时相处，她知道舒云念是个极温柔和气的性子，这般好脾气进了傅家，还不得被欺负死？
“云念姐，你别害怕。你既然是被我连累的，我不会不管你。反正沈姨也恢复出院了，你欠我家的钱都不作数了，如果你要和傅司衍离婚，我给你出钱请最好的律师，保证救你脱离苦海……”
程大小姐一本正经的语气，舒云念哭笑不得：“晚柠，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他人也很好，我们不会离婚的。”
程晚柠愕然，半晌，才支吾道：“你是被pua了么？”
舒云念：“啊？”
程晚柠：“不然你好好的，怎么会愿意嫁给那样一个人？”
舒云念：“……”
之前小虞和杨奶奶曾告诉她，和残疾人在一起，往后每一天都可能收到无数的质疑和误解。
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嗯，的确有点心累。
深吸一口气，她道：“晚柠，等你遇上那个真心喜欢的人，你就会明白，无论他是什么模样，在你心里都是最好，无人能代。”
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沉默。
舒云念想了想，道：“爸爸和程姨不能护你一辈子，你也该稳重些了。”
单凭她一己之力想和傅氏抵抗，是怕程家倒闭得不够快么。
傍晚下班，结束康复训练的傅司衍来接舒云念下班。
舒云念把程晚柠联系她的事说了，末了，她看向身侧男人：“如果那天晚柠没逃婚，那你的傅太太就是她了。”
一道送命题。
“这种假设，毫无意义。”
傅司衍眉梢轻抬，平静地将她的手捏在掌心：“但你既然问了，我也给你一个回答。”
舒云念：“什么？”
“她或许能短暂占一下傅太太这个身份，但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真正的妻子。”
“为什么？晚柠长得好看，虽然有点娇气，但性情不坏，而且她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我厌蠢。”
傅司衍语气淡淡：“尤其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的蠢货。”
舒云念惊愕，而后皱起眉。
这话未免刻薄。
简直一秒将她拉回和他刚认识的那会儿，一张破嘴真是能气死人。
“你也别这样说……”舒云念蹙眉。
“难道不是？”
傅司衍面无表情：“傅程两家联姻，明眼人都知道是一场生意，利益至上，有无感情、是否般配，这些都可私下再协调。”
“她要是能当着我的面，说她不想嫁，我还敬她三分胆色。可她对内无法说服她亲生父母，对外想不出办法又不敢挑明，而是选择在婚宴当日当逃兵，用这种最蠢的方式，毁了傅程两家关系不说，还险些让傅程两家一同沦为业内的笑话。”
轮椅上的男人薄唇扯出一抹冰冷弧度：“说她是蠢货，已经够委婉。”
舒云念：“………”
逃婚这事，程晚柠的确做得冲动。
那天若非她顶包顶上，苏城怕是早就再无程氏集团，而傅家掌权人被逃婚的丑闻，也会一直伴随着傅氏和傅司衍。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
舒云念反握住傅司衍的手，说实话，习惯了他温和亲密的模样，再看他这副淡漠清冷的姿态，她心里还有点发怵，她软了语气，“总之，天时地利人和，看来我注定要嫁你。”
这话傅司衍爱听。
敛了脸上冷意，他揽住她的肩，下颌轻抵着她的发旋儿：“以后别再胡思乱想，做那些无谓假设。傅太太这个位置，从过去到未来，只属于你一人。”
-
这日夜里，御湖华府的晚餐其乐融融，程家别墅里却是呵斥不断。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还请律师帮着傅司衍和舒云念离婚？你怎么想的啊你！”
程凤一只手捂着胸口，脸色都气得发白：“且不说人家小俩口过得好好的，就算他们真处不来，有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超级英雄，请个律师就能对抗那么大一个傅氏？你是觉得日子太安逸了想拉着我和你爸一起捡垃圾，还是国外那些核废水都排进了你的脑袋？”
程晚柠：“………”
她委屈一张脸：“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也是一片好心。”
“呵，你一片好心？你要真有担当的，当初就不该一拍屁股，丢下一堆烂摊子跑了！现在好不容易转危为安，两家也风平浪静，和和气气了，你还跑来搅混水？”
想到半个小时前，傅司衍突然打来电话，冷冰冰撂下一句：“管好你女儿，别再来打扰我太太。”
程凤指着女儿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以后不许再打扰云念和傅先生，不然我真的打断你的腿，省得你又作死！”
“知道了。”程晚柠怏怏不乐撇了撇嘴，小声咕哝：“那姓傅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竟然背地里威胁人……”
“你又在叽叽咕咕什么？”
“没有。”
程晚柠从沙发起身：“知道了，大不了以后不管了呗。”
那舒云念也是个傻的，这姓傅的背地里阴得很，她还觉得对方是个好人。
唉，看来真是羊入虎口，被吃得死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