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顾棠留在学校，高额的奖学金保证她不用为任何金钱问题发愁，所以她的全部经历都放在了练习上。
五周的时间，为了练习基础的素描跟色彩,她光8K的纸就用掉整整200张。
甚至除夕那天还很充实的画了一整天。
她过得挺好,每天都在冲着自己的目标奋斗,但是牛月珍跟顾庆华过得就不太好了。
今年过年，这两人哪儿都没去,没去娘家也没去婆家,两人的借口都是要加班,实际上则是怕丢人,更怕亲戚问起顾棠来。
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牛月珍看起来一切如常，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谁要敢在她面前提起顾棠，她能直接掀桌子。
顾庆华也是一样，他实在是不想听他大哥再说什么“你根本不会教孩子”,要是再听见这种话,他能直接怼回去。
“你会教孩子？你会教孩子你儿子在学校欺负人，一学期能叫四五次家长的？”
吃了一顿不太美味而且极其安静的除夕晚饭,牛月珍忽然来了一句,“顾棠一个人在外头,她一定过得非常惨！”
顾庆华都没犹豫，他想的也是顾棠，“过年一个人，她得哭死！”
过年七天，这两人哪儿都没去,虽然两看生厌，但是竟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不过等清醒之后，就越发的厌恶对方了。
都是你害的！
除夕过完，顾棠按照魏老师当初给她说的方法，换了个练习方法。
年前她是从广度下手，就是临摹所有能临摹的画册。
除夕之后就是选择一张不停的画，连着画上十几张下来，体会细微的变化。
经过5周的密集练习，等到开学上第一节素描课的时候，顾棠的进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到了现在，学校老师对她的印象，已经彻底从高考状元到了有天分、肯努力、刻苦用功的学生，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她会成功的。
大一下半学期，实践课上素描跟色彩这两项基础练习的比例逐步降低，取而代之的是油画、版画、水彩画和中国画等等具体的项目。
除此之外，顾棠选了两门选修课，一门外语，一门服装设计。
到了六月，顾棠报名参加四级考试，这东西她虽然考过，而且也没有过期这一说，但是上次分不高，才考了500多，这次怎么也得考个将近700吧？
四级考完，就进入了期末阶段，几门选修课先考。
比方服装设计这门课，就是做一件衣服交上去，大小不限，男女不限，样式什么的都没有限制。
顾棠照例是去雕塑专业借了大女素体，这次做的是现代装。
她原先是会做古装的，只是古装全部都是宽松款，虽然对剪裁各方面都有要求，但是对身材限制不大。
学了服装设计之后，顾棠在现代装方面也有点心得了。
她这次做的是礼服，主色调是金色。
上半身是无袖紧身款，密密麻麻绣着钉珠。下半身则是三层纱的结构，当然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三层纱她都绣花了。
顾棠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老师笑眯眯仔仔细细一点点细节都看了，笑道：“非常好，毫无疑问，满分。”
等到七月初，全部考试考完之后，负责服装设计选修课的赵老师忽然给顾棠发了消息。
“如果你暑假没什么事的话，我这儿有个不错的实习机会。”
“多谢赵老师，我去办公室找您？”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顾棠往综合办公楼去了。
她原本的打算是继续磨炼基本功，但是现在能有实习机会，那肯定是更好的。
赵老师是服装设计专业的老师，所以这个机会应该是跟服装设计有关。
顾棠一边走一边想，她的服装设计上的是选修课，虽然成绩好，学习也刻苦，但是单从做衣服上来说，服装设计专业比她强的人肯定是有的。
更何况顾棠现在才大一。
所以是刺绣。
顾棠猜得不错，进了办公室，赵老师道：“有个网剧，低成本的，讲的是绣娘穿越到现代。有咱们学校影视艺术和艺术设计的教授参与，服装设计专业也有两个老师在做服装指导。”
顾棠点了点头，赵老师年纪不大，刚过三十，服装设计专业虽然不是康美的强项，但是比他强的教授大有人在，所以低成本是真的低成本。
“找你是想让你做替身，拍一拍刺绣跟画水墨的场景。”
这个顾棠知道，也就是俗称的文替。有些影视剧，甚至还要给男、女主角找手替跟腿替。
“好的，我没问题。”当然最主要的，能上电视给原主爸妈看啊。
“按照特约演员给你薪水，一天三千。应该要拍上两三天。”
顾棠嗯了一声，“我能发主页宣传吗？”
赵老师笑了两声，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可以的。”
车票当然是剧组报销，第三天早上，顾棠就跟着赵老师到了剧组。
这小成本网剧已经拍得差不多了，平常要是一般的剧，随便搞个什么成品让女主装个样子就行了，不过这网剧有点不一样。
倒不是导演或者制片要求高，而是这剧实在没什么亮点，加上又有美院的老师做指导，无意之中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至于这机会为什么落在了顾棠头上，第一她技术好，第二她年轻，虽然不露脸，但是手肯定是要露的，偶像剧女主，手总不能太老吧？
最后就是她学习刻苦，有机会老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虽然不用露脸，不过妆发还是要的。
顾棠换了女主的衣服，带上女主的假头套，由工作人员带到窗边软塌上坐下，摆好了姿势。
镜头一共两个，一个从她头背后拍俯视，一个从她腰侧往上拍仰视，到时候看哪个效果好。
“不要紧张，你就绣就行了。”
那边导演喊了开始，顾棠从分线开始，动作熟练的开始刺绣。
这么大小的丝绸适合做手帕，顾棠打算先在中间绣一朵梅花。
“她不用先画什么绣样子吗？”
“这也太熟练了吧，康美是真的能人辈出啊。”
旁边各种工作人员窃窃私语。
只绣两三朵梅花，外加一根枯枝，顾棠大概半天就搞定了，不过中间还是休息了几次，为的是好切女主的镜头。再加上中午吃饭的时间，这第一天就过去了。
等顾棠离开，周围一圈人，包括带她来的赵老师都围在手帕边上，啧啧称奇。
赵老师道：“这可是我们学校的高材生，就是前头的高考状元顾棠。”
导演唏嘘一声，伸手摸了摸梅花，为了拍这部戏，他也了解不少刺绣常识，看见顾棠这个作品，就更惊叹了。
“你们看这个手帕，取下来依旧是平平整整，你们再看机器绣的这一块，靠近梅花的地方，布料都是扭的。”
赵老师笑了一声，“纯手工刺绣，这一块手帕就价值不菲啊。”
导演愣了一下，看了看赵老师，“再给她加点钱？”
第二天，就是水墨画了。
水墨画只用水跟墨，调配出深浅不一的墨汁，讲究的是意境跟韵味。
高手连山间的雾气都能画出来，顾棠还没修炼到这个水平。
她才刚学了半年，不敢画太复杂的东西，像什么松树之类的她现在还画不出来。
松树要用细笔浓墨，下笔一定要干脆利落，不然画不出来松针的细。
那就画个孤舟渡江，用深浅不一的淡墨画出江水，然后再用浓墨画出一叶扁舟，细笔画个鱼竿。
水墨人物她还不太精通，那就扬长避短加上斗笠跟蓑衣，姿势画成坐在船头。
远处天边再来几只隐隐约约的燕子，更远的天尽头再来几座已经模糊的山峰。
这幅画就完成了。
意境有了，韵味也有了，专注的绘画让顾棠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对雾气跟朦胧似乎有了新的感悟。她意犹未尽放下画笔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了掌声。
导演唏嘘一声，“当年我也是考的美术系，国画啊……”
这种感叹，显然他画得不太好。
顾棠一共在剧组待了五天，绣了两块手帕，画了三幅国画，还指导了一下演女主的演员怎么拿针怎么握笔。
还挂了个艺术指导的名号，最后报酬也从一天三千升到了五天两万。
顾棠挺满意的，带着她刺绣还有绘画的全部录影回到了学校。
等剧组那边先放开消息，她就可以尽情的刺激原主的爸妈了。
回到学校已经七月底了，这个时候高考分数早就出来，基本都开始报志愿了。
顾棠是知道顾庆华肯定不会去高考的，但是作为一个一心为了爸爸“好”的女儿，她还是发了消息：“爸爸，你考试考的怎么样了？想报哪个学校？”
还有一句显得特别故意，“其实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我希望你报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专业。学什么不重要，我能养活你，加油ヾ(?°?°?)??”
依旧是用一点不可爱的颜文字结尾。
半个小时没有回应，顾棠又发了第二条，“其实一次失利不代表什么，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听说以前高考是限制年纪的，现在无论多少岁都可以考。”
她还附了一张新闻图片：《70岁进考场：我想上大学》。
顾庆华其实看见了，但是看见不代表一定要回，再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回什么，除了骂人，他什么都不想说。
但就算是骂人，顾庆华也不想对着顾棠骂。
顾棠这个名字已经737分紧紧联系在了一起，只要一想起来，顾庆华就会被各种负面情绪折磨。
他连他女儿都不如，他连考大学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不是他没有，他要赚钱养家！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要是当年他——
顾庆华重重一拳头砸在了墙上，手挺疼的，他更生气了。
顾棠又给牛月珍发了一条，作为一个关心父母的好孩子，爸爸不回消息，总得问问妈妈吧？
“爸爸考试考的怎么样了？我给他发消息他没回我，这半年我想着他要复习，都没怎么打搅他。现在分应该出来了吧？我记得当年我高考的时候，妈妈把我照顾得很好，每天的饭都很有营养，而且容易消化也很清淡，妈妈这一年有好好照顾爸爸吗？我想有了妈妈的照顾，爸爸一定能考上的吧？”
顾棠写完检查一遍，一边唾弃自己茶茶的，一边又兴高采烈按了发送。
听见手机响，牛月珍惊得一跳，看见发信人名字之后根本不想点开。
不过犹豫了10秒之后，她还是一脸鄙视的打开了消息，还把手机拉远了一点。
这消息不太友好，尤其是看见“当年我高考的时候，妈妈把我照顾得很好”的时候，牛月珍心中涌出难以言表的尴尬和愤怒，不过很快，她就把主意转移到了顾庆华身上。
牛月珍冷笑一声，从主卧室出来，敲了敲小卧室的门。
“你女儿问你好。”牛月珍大声地嘲笑，“她很担心你，她还让我问你考试考得怎么样了？”
房间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牛月珍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而且一点都掩饰自己的嘲讽，“我该怎么回答她？是说你没考上，还是说你根本没报名？我觉得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万一说你没考上，你猜你女儿会不会回来辅导你功课？哈哈。”
咣当一声，顾庆华用力打开房门，甩动的力道让门狠狠撞在墙上，“你嘴怎么这么贱！”
顾庆华上前一步，几乎要撞到牛月珍身上。
牛月珍被吓了一跳，又听见贱字，当下把顾庆华一推，“离我远点，你一嘴的烟臭，也不觉得恶心！”
顾庆华被推得晃了晃身子，也伸手在牛月珍身上一推，男性的力气总归是被女性大的，牛月珍被推得后退两步，卡在沙发上差点摔倒。
“好啊，你敢打我！”牛月珍一拳过去，两人直接扭打在了一起。
顾庆华力气大，牛月珍手脚并用再加上咬，等两人分开的时候，全都挂彩了。
顾庆华脸上被恼出好几个血道子，肿得老高，手腕上还被咬了一口，微微的渗血，已经成了紫红色，一抽一抽的疼。
牛月珍被他在肚子上跟脸上都打了一拳，手臂上有一块已经青了，她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放狠话，“我饶不了你！你居然敢家暴我，我要去告你！”
“狗屁家暴！这就是打架！”
但是不管是顾庆华跟牛月珍，事后都没声张。
真他妈的丢人！
尤其是院子里的邻居，现在还会说什么“那么好的女儿，你们也别太严苛了”。
他们都等着看笑话，全都是！
开学就是大二，顾棠做的头一件事情就是打印了她的四级成绩，还请学校盖了个章，寄回家了。
“妈妈，你不是爱好收集这个吗？你可以把以前那张成绩更新了，我比上次高了一百多分呢。”
牛月珍收到东西的当天晚上，就面无表情地把他们收集的顾棠从小到大的东西全烧了。
在家里烧的，烟雾缭绕还惊动了物业，纵火是比较严重的危害公共安全罪，他们不仅被教育了一通，还罚了不少钱，又被邻居笑话了一次。
大二的课程跟大一稍有不同，大一学的是理论知识，到了大二，鉴赏课和实践课增多了。
老师会带着他们一幅幅的分析世界名画，还会带着他们临摹，给他们讲名画的画法。
还有一个月一次的外出写生，顾棠对此适应良好，像海绵一样吸收着所有的知识。
艺术创作里有两个关键性的点，第一是阅历，第二是想象力，这两者顾棠都不缺。所以上了大二之后，她依旧是名列前茅，老师上课做演示也会叫她上来。
这么忙忙碌碌到了深秋，某天顾棠发现她的主页消息忽然变成了999+，才发现那部她当替身还挂了个美术指导头衔的小成本古穿今网剧播出了。
剧组挺会炒热度的，先播了十几集，然后把顾棠画画跟刺绣的整个录影当做特别节目放了出来。
不管是刺绣还是国画，这都是普通人掌握不了的技能，特别节目一播出来，都不用请水军刷播放量，直接就冲进播放排行榜了。
【我学不废……】
【我学废了！骄傲脸.gif给你们看我的作品[图片]】
【噗，楼上让我有了信心，我画的也不是那么差劲。】
【请鉴赏刺绣作品《血染的梅花》。】
【笑死，顾棠是怎么绣得那么快的？我照她这个速度就是扎扎扎疼疼疼。】
【她这个国画其实挺简单的，但是我为什么照着画还看起来这么脏呢？】
【仿佛小学生水平。】
【[图片]我照着画的，但是顾棠这个就融合的很好，我的假的一比。人家的是自然山水，我的就是摄影棚搭建背景，树枝都是塑料的那种。】
【哈哈哈哈楼上好会说。@顾棠，求出个教程，我也想学山水画！】
顾棠点赞加转发，“先说明一下，基础是比较枯燥的，另外我也是才学一年多，水平有限。”
这个时候就不怕顾庆华跟牛月珍看不到了。
就算他们看不见，邻居总是能看见的。
住家属院就是这点不好，邻居都是人，出门就得打招呼，八卦一天之内传遍整个家属院。
到了周五晚上，顾棠开了直播。
“学国画首先要从熟悉笔开始。”
顾棠准备了大小不一的毛笔，“这个跟素描有相似之处，都是先从画线条开始，然后画圆，之后画八字。”
顾棠一边说一边示范，还找了她当年的练习作为示范。
“一开始是画的不太好的，要多加练习才可以。”
“不仅要用浓墨画，还要用淡墨画，掌握深浅、力道还有笔锋带来的差别。”
“当然如果有毛笔字基础，应该会容易点。”
“山水画一般从小石块开始练习，这里最难的就是表现出山石坚硬的质地。”
一次直播了一个小时，从最初的线条，到最后画石块，看得人挺多，交作业的也挺多。
【我这不是石头啊，我这是一个不规则的圆？】
【反正我的石头看起来软绵绵的。】
【还是得多加练习，我觉得我比顾棠第一次画得好→_→】
直播圆满结束，顾棠正面带微笑看着网友们的评论，忽然收到了牛月珍的消息。
牛月珍跟顾庆华都在看她直播，虽然顾棠不出名，但是这两人身边所有的人都认识她，甚至不少人都悄默默关注了她，有点消息就来骚扰牛月珍跟顾庆华：什么顾棠又被老师表扬了，今天临摹了什么名家作品，随堂测验得了一百分。
直播这么大的事儿，那更是要提醒这一对父母了。
更别说牛月珍跟顾庆华自己也关注了顾棠。
所以这天晚上，这两人一人一屋，都带着耳机看完了整个过程。
当然心情不是很美好，全程都在吐槽挑刺。
直播一结束，牛月珍自以为找到了顾棠的错处。
“我要严肃的问你，你是不是想出名了，你去演了电视，你不想学美术了？你想当演员了是不是？你辛辛苦苦考上的美院，你又不想上了？”
“演员有什么好的？别说大学毕业了，没拿到初中毕业证的比比皆是！我还以为你改了，你根本就没个定性，你还怪我们对你严厉？一不管你你就学坏！”
收到这样的消息，顾棠挑了挑眉毛，酝酿了一下情绪，回了消息。
“妈妈你怎么能误会我？我当初就跟你说过，我想考研读博，还想留校任教，教网友学国画，就是我在尝试。如果我面对这么多人都不觉得胆怯，那我一定能当好老师的。他们都说我讲得挺好呢。”
这是第一条，顾棠飞快又打了第二条，“妈妈当初不是也想让我当老师？虽然现在专业不一样了，但是如果我当老师，妈妈会不会开心一点？”
这还没完。
“啊！妈妈也看了我的直播吗？你一直都很关注我是不是？我真的太开心了！”
艹！这能忍？
牛月珍直接把手机扔了，力气特别大，撞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
这地方刚好是隔壁屋子的床头，顾庆华被吓了一跳，大骂道：“你神经病！”
牛月珍提高声音，“你才神经病，你们姓顾的都是神经病！”
顾棠等了半个小时都没回应，她撇了撇嘴，把这事儿放过一边了。
她想买个新电脑，以前的容量小速度也慢，好多专业绘图跟3D动画软件都带不起来。
而且她今天挺高兴的，又给自己追加了预算，那就买个台机再来个笔记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