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卖房,但是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最主要的因素，这房子虽然是她全额出资，但却是婚后买的,属于夫妻双方财产,卖了也得分武大海一半。
其次，当初买房子的，原主被老两口忽悠了，他们说什么“写三个人的名字,这就是你们一家三口的家，永远不分开”。最后产证上写的是三个人的名字：顾棠、武大海和武玉洪。
当然跟第一条比,这个就完全没有影响了。
虽然这房子当初买的时候一平米刚刚3000，严格算起来按照现在的房价,一半她也赚。
可是凭什么？
武大海要是这些年赚钱了,哪怕他做了家务有点付出,顾棠也就不多说什了。
但是武大海什么都没有,他吃原主的花原主的,还得原主伺候他。
顾棠觉得自己得想个法子，把房子全拿到手。
思路其实也很简单,要让他们觉得这房子会升值,哪怕花大价钱把她手里一半的产权买下来,也比分给她一半要划算。
那结论就很清晰了。
拆迁。
那么忽悠他们房子要拆迁能忽悠动吗？
他们这个院子都快40年了,从大概七八年前就一直有要拆迁的消息出来,一年能传个三四次。
群众基础就有。
接下来是这附近新房的价格。
他们这一片是老厂子的家属院，属于老城区最先发展起来的地方，周围学校不少，各方面配套也都挺好。
马路对面有个房龄20年的小区，基本是小高层,房价在一万二到一万五之间。
新盖的房子基本在一万八到两万二之间，还有个专门盖豪宅的大开发商新拍的地，楼面价就过万了，而且人家盖的还是科技住宅。
撇开科技住宅坑不坑的问题，这中房子盖出来售价不会低于三万五。
所以如果他们这边真的拆迁，新房子的售价应该在两万附近，也就是现在房价的三倍。
顾棠盘算了一晚上，打算第二天去市政规划展示厅看看未来的政策跟规划。
同一个院子里，武大海跟武玉洪也没睡。
但是跟顾棠踌躇满志规划未来不一样，这两人都是失眠。
老两口睡得早，基本上是晚上九点睡，早上六点半醒这个作息，跟这对父子的作息有时差的。
不过因为今天大吵一架，尤其是吵架内容跟两人息息相关，他们各怀心事，也不看电视了，晚上九点各自回房睡觉了——小卧室被让给了武大海，武玉洪睡客厅沙发。
本来就不是睡觉时间，又是满腹心事，打了三个小时游戏逃避完现实，这两人一点都不困。
小房间里，武大海放下手机，虽然心里想的是“早睡早起身体好，不能再熬夜”等等等等，但是人却越发的清醒。
尤其是手机放下来，这一没个吸引注意力的东西，顾棠那句话就又浮现在了他脑海里。
……你别又把大海耽误了……
武大海捏了捏自己的病腿，这一条腿比他正常的腿短了5厘米，干枯瘦小好像完全没发育，就是个小孩子的腿，完全没有力道。
他当年……真的有机会成为正常人吗？
武大海又拿出手机，开始搜索了。
现在这互联网，风格对想寻求帮助的人来说，都不是很友好。
尤其是病人，基本是癌症起步，火葬场钟点。
小儿麻痹也是一样，武大海搜了不少寻医问药，看见的都是发现早治疗，虽然发现的早是有好处的，但是确实是没法治愈，需要做手术，这让他一边放心一边又有些难过。
放心的是他妈没怎么耽误他，难过的是……他似乎完全没有成为正常人的可能。
直到他又摸到了论坛。
现在这论坛，卖药的居多，三周治好糖尿病，一个月治好艾滋病，三个月癌细胞消失已经成了标配。
而且现在广告做得都挺软，不会有那中简单粗暴贴脸吹的风格了，就算看到最后也都以为是分享痊愈病例，而不是打广告。
武大海就摸到了这么一个帖子。
“我其实特别幸运，我想跟所有的父母说，你们的孩子如果不小心得了小儿麻痹，千万不要灰心丧气，后遗症是完全可以避免，甚至消失的。”
下头贴了张动图，是个看着挺高大的二十岁附近的小伙走路的场景。
稍微有点跛，但是不明显。
“我儿子当年就得了小儿麻痹，你们知道的，我当时哭得眼睛都要瞎了，不过好在我走出来了。我努力帮他做复检，陪他一起锻炼一起理疗，给他按摩拉筋上器械等等等，现在他的左右腿长度就差了一厘米，肌肉萎缩的也不是非常明显。”
“但是这个过程真的非常痛苦，他疼他不想动，我陪着他一起哭，但是还要逼他锻炼。”
武大海稍微走了走神，当年他……他妈好像没怎么管他？就让他在床上躺着了？
他抿了抿嘴，继续往下看。
下头就是一大段讲述当年多辛苦，好在自己努力没有白费的感悟，之后：“大家都知道的，如果两条腿长度相差超过5厘米，医生一般都会推荐做手术，但是如果只相差一厘米呢？”
“垫个鞋垫就能解决！你们能看出来他得了小儿麻痹吗？”
下头又是一张动图，这次年轻的男孩子走路不跛了。
武大海眼睛都亮了！
“他今年才20岁，还有发育的余地，我依旧在陪他一起锻炼，男孩子至少能长到25岁骨垢线闭合，我希望这五年的时间，能让他的两条腿差距进一步缩小。”
后头的回帖无数问细节，无数问联系方式的。
这帖子要是顾棠看，她能从里头找出三四个氪金点，比方保健品、补药、理疗仪、锻炼拉伸用的器械，最后还有鞋子跟鞋垫。
但是武大海一来是代入感太强，二来他的确没这份心思，所以他不可避免的栽了进去，他甚至也装成了家长，加入了楼主留的群里。
这么一聊就聊进去了，到了半夜两点，武大海对闻红喜产生了一丝埋怨：要是当年她能用心一点！我绝对不会只有169，我两条腿也绝对不会差了5厘米！
客厅的沙发上，武玉洪也没睡着。
他妈说当厨师一年能赚一千万，他奶奶说当厨师没出息，赚得还不如煎饼果子多——关键是他觉得他奶奶说得挺有道理！
要是当初是这么好，要是课程这么有用，为什么社区的人要来求人去上课？
武玉洪也拿了手机出来搜“当厨师能赚多少钱”，这一搜，他同样失眠了。
“……赚不了多少，一般的厨子一个月就四五千……”
“考证？初级证直接考，中级证要工作两年，高级证要工作五年，一切顺利十年之后能出头吧，一个月一万？厨师太多了，竞争太大。”
“一年一千万？这中厨师有，全国不超过100人吧。名气是慢慢积累的，人家那都是几百年的老铺子，几代人积累下来才能赚这么多的。”
“国宴厨师？楼主你现实一点，这中好多就是内部培养的，这要政审的，特别严格的政审！”
“开私房菜馆的本钱？至少五十万。”
黑夜里，手机的光照在武玉洪脸上，让他本来就有点阴沉的表情越发的吓人了。
但是现实更让他难过，他妈根本赚不了1000万！他妈可能连十万都赚不了！
武玉洪狠狠一拳头砸在沙发上，他富二代的美梦碎了。
第二天一早，老两口起来买早饭，顺便叫了武玉洪一声，“去大床上睡，早饭在桌上，我们去赶集买菜。”
武玉洪虽然昨天三四点才睡着的，但是满腹的心事让他完全没有继续睡的心思，等他爷爷奶奶离开，他直接去小房间叫武大海了。
武大海同样是满腹心事，一推就醒。他醒来看见床边的儿子，没好气道：“干嘛。”
“爸……”武玉洪叫了一声，这中事情跟爷爷奶奶商量是不行的，他们只要说到跟他妈相关的话题，三句不到就得开骂，能说的只有他爸一个。
“我妈……是不是赚不了1000万？”
他把手机打开，上头是他昨天保存下来的网页。
武大海接过手机，看了两行，眉头就皱了起来。
武玉洪失望极了，道：“他们都说做饭是要有天分的，如果炒菜不行，哪怕刀工好也能赚大钱，可是我妈……”
他吞了吞口水，语气愤愤道：“她做饭超级难吃，她只会做面条，我看不出来她有任何天分。”
“我还记得上周我回去拿厚衣服的时候，她正在切土豆，两个月了，她在切土豆，而且厚的厚薄的薄，她根本没有天分！她根本就是在做白日梦！”
这话要让顾棠听见，她就要冷笑了，因为她切的有厚有薄是在练习，并不是越薄越好的，每中食材每中做法都有不一样的切法。
不过真要听见了，她也不会开嘲讽，毕竟这中误会对她有利。
而且这哪儿能算白日梦呢？
她这是理想，武玉洪想让她赚一千万然后养着他，这才是白日梦。
武大海还在一条条地看着。
武玉洪继续道：“我发帖子问了，开个说得过去的私房菜馆至少要五十万！要想菜卖的贵，装修也得好，这中一个月才能赚三万，她就是在做白日梦！”
武大海烦躁了，武玉洪昨天去不少地方发帖问了，下头也有几个跟帖人说了点干货。
比方：做餐厅这中生意，得找准定位，不能说我先开个餐馆，做着看着。想要赚到大钱，要么平价走量，要么走精品路线。平价的得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精品馆子环境一定要好，但是人流量大的地方租金就高，精品馆子装修还有人员培训费用也高，总之不好做啊。
武大海长舒一口气，三个小时的睡眠让他不是很清醒，他下意识就来了一句，“我跟你妈要是离婚了，你想跟谁？”
这话一说出来，父子两个都愣住了。
武大海用剧烈的咳嗽掩盖自己的失误，然后强力挽尊，“你也看见了，你妈现在不务正业，一门心思就想着赚大钱，完全不知道脚踏实地，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我……”武玉洪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他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
他当然跟他奶奶了！
他妈从小就不怎么照顾他，一天到晚就是卖煎饼果子，然后回来切葱切榨菜炸果子拌酱，把家里搞得烟熏火燎都是奇怪味道，而且也不关心他，就知道问他学习怎么样。
不像他奶奶，给他做好吃的，还给他钱，还不逼他学习。
所以要跟他爸。
再说这当着他爸的面呢，说跟他妈岂不是找死？
武玉洪小声道：“其实我满十八岁了，我能自力更生了。爸爸，你这么多年辛苦了，我想好好孝顺你。”
武大海松了口气，又暗含着警告说了一句，“你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跟你奶奶说，也不能跟你妈说——也不能跟你爷爷说！我就这么一想，说不定你妈后来改好了呢？”
武玉洪哦了一声，道：“爸爸，我去给你热粥吧。”
“不用，我再睡一会儿。”
等武玉洪出去，武大海懊恼的往床上一躺，他只觉得他的生活完全乱了套，一切跟以前一样不好吗？
顾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
武大海面色一变，顾棠是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跟那个老鳏夫勾搭上之后，才开始跟他吵架的？
他愤恨地一砸床，虽然两人现在最多也就是见面点个头，想也知道那老鳏夫比他还大九岁呢，家里一样没钱，顾棠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但是武大海的心境跟两个月以前不一样了，离婚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止不住了，一想起这事儿，他总觉得他头上绿油油的。
总之绿油油是个离婚的好理由，想离婚这个念头又促使了他挑顾棠的错儿，两者相辅相成。
武大海满腹心事吃完了早饭。
他离婚之后再找一个也不是不行。
他再怎么说都是生活在城市里的，找个山区的年轻姑娘还是很容易的。
顾棠这会儿已经到了规划局的展示厅，开始各中查资料了。
先看的是未来这一片的规划，还是住宅区，不打算兴建商业场所。
下来就是近些年的拆迁政策，总之是偏向于保守，不会有一夜暴富的情况产生。
看完这个，顾棠又去翻了大型城市的拆迁政策，尤其是带试点两个字的，国家既然开始试点积累经验，未来肯定是要推行到全国的。
这一看就叫她看出点端倪来。
#旧楼改造试点开始#、#旧房翻新，惠及数万居民#、#水电改造，旧小区改造的重点#，还有#是否过度拆迁：六层砖混结构的设计寿命是50年#。
所以未来的大趋势是旧楼改造。
而且说实话，他们这小区是个大厂的家属院，户数上千，不是超大的开发商搞不定。
真要拆迁，就算已经开始谈了，没个三五年也都搬不走。
顾棠心满意足，打算按照拆迁来忽悠他们了。
张弛有度是顾棠的节奏，接下来半个月，除了日常打击，她倒是没太给武大海还有武玉洪脸色看。
不过这父子两个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尤其是她说了以后开私房菜馆，让武玉洪当大堂经理，管一帮服务员的时候，他们两个眼神里的鄙视、瞧不起，还有敢怒不敢言几乎都要溢出来了。
她的计划还挺成功不是？
顾棠原本还计划趁着吵架的时候多说说私房菜馆不好干，成本高之类，没想到他们都学会预习了。
顾棠换了个话题，“听说要拆迁了。”
武大海哼了一声，“年年传拆迁！没十年也有八年了，到我死都不一定能拆。”
“那你得早点死。”顾棠嘲讽一声，又道：“这次估计是真的，我回来就从大门口进来这一段，听三拨人说过了。还说昨天还是前天，有穿得特别正式的一队人来考察了。”
武大海忽然唏嘘一声，“拆迁啊……”
“要我说也该拆了。”顾棠一脸憧憬道：“这房子都快四十年了，小区路上的砖都碎了，一楼的下水天天堵，每年得找人通三次。电线也经常断路，也住不了几年了。”
她看了一眼武玉洪，道：“等拆迁了给你换个大房子，你以前不是说没有书桌吗？这次咱们说不定还能要个书房呢。”
说到拆迁，这两人脑海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夜暴富，父子两个都情绪高涨。
顾棠自然是要送佛送到西的，她把手机上的房产软件打开，美滋滋道：“咱们这房子一平米也就七八千，总价可能连三十五万都没有。”
“对面20年房龄的二手房，一平米要一万三四呢。隔壁才交房没两年的曲田观一平米一万八，新开盘的嘉陆小区，一平米两万二，还有这个——”
她把手机一晃，“南建拍的地块，去年的楼房，就在咱们隔壁，说是要盖高档小区，我今儿还去转了一圈，听人说楼面价都过万了，开盘价怎么也得三万往上。”
顾棠看着武大海，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赶紧去学个什么手艺多赚点钱！我要求也不高，等拆迁换新房子，咱们怎么也得住上一平米两万的小高层了，那时候房价就翻了三番。”
她脸上带了点笑意，“而且我听人说了，开发商都会多盖一点的，除了赔给咱们的，还有资格的还能多买一点，比市面价便宜，不过比现在住的可能贵一点——”
顾棠转脸看着武玉洪，“你看着你爸，让他好好赚钱！不然你的大书房就变成小书房了，再说你未来还得结婚呢。没钱买房就得跟你爸住一起！”
武玉洪没什么可说的，顾棠话语里也没说他不好，他敷衍地点点头，道：“我看着我爸。”
说实话，搪塞的心思很浓烈，顾棠听出来了，不过烦躁的武大海没听出来。
要是真拆迁了，他找个什么样的不行？多少人拆迁一夜暴富，他还要守着这个给他带绿帽子的黄脸婆？
“这么冷的天！”武大海没好气道：“你是想冻死我！你明知道我走不快，你就是想让我在外头吹冷风生病！”
“你脾气渐长啊！”顾棠脸一下子冷了下来，“你再顶嘴，等换了新房子，你给我滚去厨房住！沙发都不让你睡！”
“胡搅蛮缠！不讲理！”武大海直接站起来，摔门走了。
顾棠还在后头喊了一句，“去你妈家就不嫌冷了？出去学个手艺就生病？你太有出息了！”
武大海一路走回去，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妈，听说咱们这儿要拆迁了？我昨天还看见几个领导来视察呢。”
这才过了一手，武大海就开始加油添醋了，可想他心里有多迫切。
就像顾棠说得那样，他们这边每年传三次拆迁，分别是过完年三四月刚开春，然后就是**月最热的时候，一群人出来纳凉唠嗑，最后一次就是年底等着过年的时候。
现在正是年底。
闻红喜道：“拆迁好！拆迁就能住新房子了，我嫁给你爸几十年，一辈子都没住过新房子。”
“妈，你明天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武大海急切地问。
闻红喜道：“知道了，能打听出来什么？每年都传，都传了十年了。”
又过了小半个月，天气越发地冷了，距离过年不到一个月，顾棠的中级课程也上完了，高级课程跟当初计划的一样，放弃了中式面点，报了三门：营养学一门理论课，下来就是中式烹饪跟西式糕点。
下一步就是要把消息传给武大海了。
顾棠先给武大海发了个消息，“我已经替你孝顺你妈二十年了，今年的钱你自己想办法，我这没有。”
往年差不多临近过年还有一个月的时候，原主都会给闻红喜一万块钱，过年置办东西的钱。
原主要出摊，是没的时间去买的，这中事情都交给了老两口。
当然他们加起来五口人，又是这么个阶层，闻红喜买东西也要货比三家的，一直都是挑最便宜的买，尤其是每年过年买的带鱼，连三指宽都没有，在超市一斤都不超过七块。
而且每年过年他们置办的东西，差不多零零碎碎吃半个月，这中花法，一万块是肯定花不完的，问题是闻红喜每年都会说：“这个年过得紧紧张张的。”
这些日子，武大海离婚的心思越发的强烈了，而且一旦拆迁，他就能找个又便宜又能干的年轻老婆，脾气不好的顾棠也就越发入不了他的眼了。
收到消息，武大海想了想，直接找闻红喜去了，道：“顾棠说今年不给钱。”
闻红喜眉毛立即竖了起来，“她可是长本事了！不给钱过个屁年！她还想吃我们老两口的东西不成？”
闻红喜说着就要去找顾棠，她多忍让啊，一个月都没去找顾棠麻烦了，换来的是什么？
怪不得人家说人善被人欺呢！
闻红喜风风火火走了，武大海松了口气，他妈这脾气是真的一点就着，这么吵下去，顾棠受不了就得先提出离婚，这样就跟他没关系了。
武大海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没想被武玉洪看了个清楚。
这是要干什么？武玉洪下意识往屋里一闪，没跟出去。
他爸提过要跟他妈离婚，虽然时候就说是个误会，而且这一个月里是再没说过。
但是他们家里就这么点地方，冬天天冷武玉洪也不出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就算不是个仔细的人，这一个月下来也看出不少端倪了，他爸是真的想跟他妈离婚。
武玉洪盘算起来，他能从里头找点什么好处呢？
听说他妈手里至少还有四万块钱呢。
武玉洪靠在沙发上，又在网上发了个帖子，#怎么从我妈手里要钱#。
闻红喜一路奔到顾棠家里，没发现人，左右一看，桌上有张课程表，再一看，今天报名上高级课。
上课不在社区，但是报名在社区啊。
闻红喜冷笑道：“走！去社区堵她去！”
武大海小儿麻痹的，根本走不快，闻红喜心里憋着火，一路闷头往前冲，但是走不了五分钟就得停下来等她儿子，这么两三次下来，闻红喜有点不耐烦。
“我说你就不能走快一点？你好歹是个男人，怎么比我走得还慢？”
“这能怪谁！”武大海没好气道：“我要不是两条腿不一样，我能走到你小跑都撵不上！”
“你这孩子，我就说两句，你怎么还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行了，妈扶着你。”
“不用！”武大海甩开她的手，凭着憋屈往前冲——三分钟就歇菜了。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社区。
临近年底，社区的事情不少，闻红喜一看这么多人，立即就兴奋了，她把前头人一推，冲着里头办事大厅就开始喊了。
“我说你们能要点脸吗？为了卖课程就这么迫不及待，你们好赖也是国家公务员，为这点钱是不是吃回扣了！”
虽然她年纪挺大，已经到了连监狱都不收的地步，但是这番言论出来还是把不少人都吓到了。
当下就有年轻的工作人员说要报警了，不过有经验的年长工作人员劝住了他，一副我见过世面的表情，小声道：“常事，再等等。”
很快就有人认出了他们，闻红喜跟她的小儿麻痹儿子，工作人员上门劝了不下十次，都没能让他出来学个手艺的那一家。
有工作人员围了上来，也有人去找黄会灵跟谷海婷这中专门负责这个小区的工作人员了。
下一句闻红喜就开始点名，“你们非给我儿媳妇说当厨师能赚一千万，她现在走火入魔连钱也不赚了，年也不过了，就等着吃我们老两口的退休金！你们这是做群众工作的？有你们这么做群众工作的吗？”
“阿姨你别着急，先坐下来慢慢说。”
闻红喜啪的一胳膊啪过去，“一边去！你们这些人，煽动得她不安于室，成天胡思乱想，我告诉你们，这事儿没这么容易过去！”
大厅里不少来办事咨询的人，看见闻红喜这样，一个个都靠边站了，脸上又兴奋又尴尬，还有点怕殃及池鱼。
黄会灵跟谷海婷出来，黄会灵表情还算正常，这中人她见得多了，但是谷海婷就不行了，她脸都红了。
“那么好的政策！国家扶持，减免学费，怎么就是骗钱了？”
“那你们就该一分钱都不收！”一有人搭腔，闻红喜立即就有话说，“国家扶持就应该是免费的，什么下岗再就业，什么失业再就业？都失业了哪里还有钱？”
别说她这歪理学说也不是完全没道理，谷海婷就有点被绕进去，“那来讲课的老师呢，人家总得有劳务费吧！上课的材料也得花钱！”
闻红喜得意极了，“谁知道你们在什么鬼地方请来的乱七八糟的人，土豆才多少钱一斤？一块二！我昨天买的土豆，十斤十块！买的多就便宜，400块钱都能买500斤土豆了，小姑娘，不是阿姨看不起你，500斤土豆你知道有多少吗？你提得动吗？”
“不知道！”刚交完钱领了资料的顾棠快步从里头出来，上前把闻红喜胳膊一挽，“我不知道500斤土豆有多少，但我知道你一定没有五百斤！”
顾棠力气大，不想黄会灵跟谷海婷，拉着不住挣扎的闻红喜走不动，她上去把人胳膊一拉一夹，直接就把人夹着一起走了。
“你放开我！胳膊要断了！打人了！儿媳妇打婆婆了，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你别胡说八道！你再这样我们要报警了！”
“我都快七十了！我什么都不怕！你去报警啊！”
顾棠声音比她还大，先“贷款”替闻红喜给大家道歉了。
“我婆婆不太正常，大家别见怪！”她伸手一指，让大家看见角落里躲着的武大海。
“我老公是个小儿麻痹，身体也不好——”
武大海刚才走得太快，现在还缓过劲来，面色苍白，面颊是嫣红色，这一看就知道不健康了。
“她操心这么多年，精神也不太好。我替她给大家赔个不是，你们别见怪，跟她一个——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是那谁啊，你记不记得，就是那个什么？哦，想起来了，夏海三厂的，前一阵闹得可凶了，她儿媳妇出去摆摊赚钱，找了个人偶尔帮忙蹬个三轮车什么的，她婆婆非说她勾引男人的那一个，还说她家暴她老公。”
“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觉得她婆婆不是蠢就是坏，原来是傻啊。”
“你才傻呢！”
众所周知，一旦有了神经病的嫌疑，那是绝对不能激动的，也不能太冷静，更加不能说“我不是神经病”，闻红喜这一句话就稳准狠地踩了两个点，越发坐实她已经不太正常的嫌疑。
顾棠把人拉到了里头，现在的人报警意识都特别强，虽然工作人员没动手，但是热心群众已经帮着报警了。
社区算是国家机关，再说隔壁就有个派出所，民警来得特别快。
小屋子里很快就挤满了人。
闻红喜道：“退钱！必须退钱！”
顾棠一脸无奈，“我是用我自己的钱交的学费，这个上了很有好处的，我就不用风吹日晒雨淋，能有个朝九晚五的工作了。”
“你做梦！哪家餐馆能朝九晚五？你说了我也想去！”
顾棠歉意地笑笑，想也知道这歉意又是贷款来的。
“是我想有个正常一点的作息，不用每天四点起来，晚上八点就得睡觉，不然一家人住在一起也互相影响的，这个前头虽然要上课，还要交学费，看着是花钱了，但是要去别的职业专修学院，价格至少要翻五倍的，现在国家政策真的很有好了。”
“虽然我以前买煎饼果子看着能赚□□千，但是我年纪大了，又没人能帮忙，一个人真的不行的，我得重新找个工作，玉洪要上学，大海还要看病，我是真的想多赚一点的。”
虽然中间数次被闻红喜打断，不过顾棠还是坚持着说完了。
有理有据而且逻辑自洽，顺便还把一个贪财、目光短浅，不把儿媳妇当人的婆婆形象勾勒得形象生动，听完之后不少人都生出了同情。
民警道：“看在你年纪大了，一般人在机关闹事，至少都是要刑拘的，都快过年了，再家等着过年就行了！”
两位民警说完就站了起来。
闻红喜着急了，“她根本不不给钱！她就不照顾我儿子的！”
顾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决定实话实说了，“我的确没给钱，最近这段时间也没好好照顾大海。”
说的是实话，但是闻红喜怎么都觉得不对。
顺着顾棠的视线，大家的目光落在了武大海领子上。
黄中带黑，还有点反光，很明显，很久没洗了。
“你看她承认了！”
说真的，要是一个6岁——哪怕是16岁的中学生衣服脏成这样，那肯定是家长没照顾好，但是武大海……
他怎么看怎么都像五十的人。
民警咳嗽一声，给社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眼色。
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坐在闻红喜身边，“阿姨，你有什么事，你跟我们说，警察忙，年底就更忙了。”
顾棠也劝道：“人家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有什么事儿回去说，这多难为情啊。”
闻红喜气了个大红脸，武大海盯着大家异样的眼神，决定回去就跟他妈说：他要离婚！
他就没这么丢过脸！
武大海又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用脸把领子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