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入魔后,彻底暴走，几乎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害。
但仍有少数几个长老用尽手段逃了出来，其中就包括秋长老。
明月山庄因屠门之事元气大伤,修整了五年的时间才慢慢重回仙门百家之巅。被自己养出的孽徒重创，此等机密在上层之间简直是难言的耻辱。
他们都没有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宁玥会忽然反抗暴起,一走了之。有了这个前车之鉴,明月山庄再也没有执行过“造魇(ｎｄｄｘs)•(co)” 计划。
秋长老不敢抬头,瑟缩低喃道：“当年之事，就是这些了。我们和老庄主，也都是为了明月山庄的地位着想……❆[(ｎｄｄｘｓ．ｃｏ)]❆『来[你懂的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ｎｄｄｘｓ)•(ｃo)”
秦树双眸一片空茫，如堕冰窟。
她摇摇欲坠地抓住铁栏,艰涩道：“……此时当真？”
秋长老结结巴巴道：“该、该说的我全都说了,绝无隐瞒！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师尊……”
秦树眼前一黑，心间一点一点涌上近乎窒息的酸痛。
……她都干了些什么？
宁玥一直以来就是受害者，而她原本信赖的长辈们，才是真凶。
一只手轻轻按在秦树肩膀上,带着莫名令人安心的魄力。
看秦树的表情太过可怕,宁玥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没事吧。”
秦树倏然转过身，猛地攥紧了她肩头，素来无心无情的双眼赤红如血：“……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一行清泪顺着下颌蜿蜒落下，溅在手背上,烫得人心底发热：“师尊，为什么啊……”
被久违的称呼触动，宁玥眼眶微红：“我要是告诉了你,你定会和我一起离开。”
“我其实早就想走，但没有想到十八岁那年会遇到你。”她伸手轻轻擦去秦树眼角的泪水，缓缓说道，“我遇见你时，你还那么小，我怎么舍得留你一个人在明月山庄？”
“于是我留了下来，一直在等你长大，终于等到你十八岁那天……我终于能放心走了。”
秦树瞳孔轻颤，心头思绪翻涌，无言地听着。
宁玥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脸颊，又说：“但我那时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能力有限。明月山庄势力庞大，我一个人难以对抗，怕护不好你。”
“与其让你和我一起做叛徒，还不如留在庄里。”
她故作轻松地一笑，“你和我不一样，我资质平庸，只能沦为祭品。但你天资聪颖，是长老心中下一代庄主候选人，他们不会亏待你。”
气氛安静下来。
秦树视线被泪水模糊，心头却渐渐明悟。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怪不得宁玥变得爱喝酒、后来愈发懒散堕落，总是说着会离开她。原来她早就已经受不了了，她从一开始就做了这些打算，只不过在等待时机成熟。
宁玥是为了自己而受这么多苦，而自己却一再冤枉她、斥责她，屡屡刀刃相向。
她愧对宁玥，更愧对自己。
许久，秦树哑声道：“那你后来为何又不说？为何让我一再冤枉你……”
“因为没有必要说了。”宁玥轻描淡写道，“再见面时，你我已是殊途陌路，你是高高在上的秦长老，受人尊敬、前程似锦……我不想因此断送你的无情道心。”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秦树怔怔地睁大双眼，泪流不止。
宁玥连忙塞了一张手帕给她，别扭地垂下眼：“别这副表情看着我，我又没怪过你。”
她顿了顿，又道，“都是我自愿的，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
话音未落，宁玥便被人猛地搂入怀中，秦树双臂死死按住着她的肩膀，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里。
一别经年，她欠她一个迟来的道歉。
“……对不起，都怪我是非不分，让师尊受苦了。”
宁玥一顿，忍住泪意，故作平静道：“不知者无罪，你不必在意。”
铁栏后忽然传来一声叹息：“秦树，宁玥！你们二人果然是狼狈为奸！”
秦树抬起头，神色冰冷至极：“我师尊从来就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无耻之徒。”
她的瞳孔漆黑到了极点，仿佛在看一个死人，秋长老下意识地发颤：“荒、荒谬！你胆敢对我这么说话？明月山庄从此再无你立足之地……”
秦树面无表情道：“随你，明月山庄一帮乌合之众，不留也罢。”
秋长老气得几欲吐血。
宁玥从她怀中挣扎出来，诧异地看着她：“你认真的？你不想在人间界混了？”
秦树垂眼看她，决绝地说：“嗯，我不走了。”
宁玥张了张嘴，呆滞片刻，指尖微微蜷缩起来：“……好吧，反正我这里养得起你。”
秦树闻言淡淡一笑，恰如满树梨花争相绽放，清丽动人。
“都听师尊的。”
宁玥脸颊微热，避开她的目光，看向铁栏，高喝道：“来人，上刑。”
一旁的狱卒们闻言，纷纷走上前去，从角落里拿起一个大桶，将桶中浑浊的水狠狠泼向了秋长老。
后者顿时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宁玥：“这桶里装的是盐水，泼在伤口上可疼了！等下还有鞭刑和毒蛊伺候他。”
秦树点了点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宁玥：“你这样呆呆看着我干嘛？”
秦树：“只是觉得……师尊是清白无辜的，真是太好了。”
宁玥轻哼：“这些年我可杀了不少正道修士。”
秦树十分双标地颔首：“无所谓，只要师尊开心就好。”
宁玥：“……”
她主动拉起秦树的袖袍，说道：“走吧，这里太晦气，我们出去再聊。”
秦树乖乖地跟着她走了出去，对身后震耳欲聋的哭嚎声熟视无睹。
两人走出天牢，并肩步入白雪覆盖的庭院，一时无话。
宁玥松开她衣袍，望着满天落雪，心头涌起复杂情绪。
良久，秦树小声道：“……师尊可还愿意收我为徒？”
“你都已经这样称呼我了，我还能反驳你么？”宁玥好笑地看着她，又说，“秦长老，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了。”
秦树满脸肃然：“一日为师，终身为……”
宁玥打断了她：“别了，我可不想做你的长辈。”
秦树看向她，目光茫然中带着一丝自责：“师尊果然还怨着我，都是我的错……”
宁玥：“别别别，我没这么说，我只是不想做你长辈！”
秦树恍然：“那我们就像在西淮时一样，继续做朋友吧。”
宁玥：“……”
她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说：“你知不知道我的无情道是为谁而碎？”
秦树顿时目光炯炯，极其严肃地盯着她：“莫非，师尊已经有了心悦之人？”
宁玥坦坦荡荡地与她对视：“如果我说有呢？”
秦树思忖片刻，道：“自然要恭喜师尊了。”
宁玥一脸木然地看着她。
秦树想了想，又一本正经地问：“我能先问那人是谁吗？若那人配不上师尊，我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宁玥：“……秦树，我真恨你像块木头。”
秦树歪头：“？”
宁玥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的小徒弟什么都好，可惜这几年对无情道荼毒太深，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
她亲眼看着那孩子渐渐长大，容姿挺拔俊秀，眉宇愈发沉稳冷静，引得无数人春心荡漾。
只有回到宁玥身边时，秦树才会像个寻常孩子一样依赖着她，看着她的目光永远是明晃晃的信任。
每当她因疼痛而发狂，脑海中便会冒出徒儿那双乌亮的眼睛，有如滔滔苦海中一盏微弱的明灯，照亮了无边海雾。
宁玥也未曾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亲手养大的徒弟而道心不稳。
此等有悖伦理之事，不为世俗所容。
可她向来不在乎世俗怎么想，人生苦短，喜欢便是喜欢了，何必畏畏缩缩？
曾经她给不了秦树光明的未来，而现在却可以从头来过。
秦树：“师尊是不是不想说？”
宁玥：“我当然想说，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秦树左顾右盼，沉思道：“可这里没有其他人了。”
宁玥耐心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那个人就是你呢？”
秦树轻轻啊了一声，在原地呆滞而立，乌黑的眸子里缓缓浮现出讶异和震惊。
宁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树颔首：“……属实意外。”
宁玥有些紧张地屏住呼吸：“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呢？”
秦树垂下眼，纤长乌睫上落着星星点点的细雪，一颤一颤地抖落开来。
“我不知心悦一人是怎样一种感觉，但若是师尊喜欢，我可以学。”
她又抬起眼，眸中带着明晃晃的希冀与依恋：“师尊可以等我学会吗？”
宁玥弯眼笑道：“我都等你长大了，还有什么等不起的呢？”
她主动牵起秦树的手，包裹在掌心里，“说好了，可不许再反悔。”
秦树乖巧地点了点头，反手握紧她，又问：“师尊可以把兰因剑还给我么？”
宁玥：“你现在没有灵力，拿剑做什么。”
“因为那是你赠予我的入门礼。”秦树语气认真，一字一字道，“你在我心中，一直很重要。”
“回去就给你。”
宁玥挠了挠她掌心，两人行至树下，忽然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五彩缤纷的烟火升至高空，如流星拖尾绽开，火树银花，璀璨熠熠。
魔宫中一片哗然笑闹，如潮汐般此起彼伏。
宁玥仰望那绚烂的烟花，笑道：“说起来，明日好像是元旦，今夜该守岁了……兜兜转转又是一年。”
秦树看着她被映亮的侧脸，莞尔一笑：“是的。”
从前过年时，她们也是二人挤在屋中一起度过，后来因种种世事分崩离析，再不能团聚。
所幸还能失而复得，倒也算一种圆满。
不远处，传来曲棋响亮的吆喝声：“秦树宁玥！快来快来，过来一起放烟花！”
宁玥应了一声，拉起秦树飞快向前跑去：“等等我们——”
白皑皑雪地上，落下一深一浅的几道脚印，一路向前延伸。
恰似当年，两人手拉手跑过春秋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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