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一）那时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可是在宫里，人命可能还不如草木。
刘氏王朝更迭近百年，这座宫殿也屹立百年,圣人是守成之君，后宫女人和风花雪月之事于他是锦上添花，专宠贵妃更让他有了多情专一的名声。
排行第七的成皇子就是圣人专宠贵妃的证明。
不过贵妃失宠成皇子也随之不受待见，或者说他本来就不受待见,他还有生母,但生母再育一双儿女，沉浸在天伦之乐中。
成皇子安静接受这些变化,只是心里在琢磨，贵妃盛宠为什么生不出孩子,生母身份地位却接一连三有孕，圣人的多情当真有情吗？
反过来看，后宫这些女子又何尝将圣人当做情人,她们所图谋的是皇位、是家族荣光,他曾亲眼看到贵妃盛宠正浓时望着摆满院子赏赐转瞬即逝的不屑冷笑，转头圣人驾到她又婉转承欢，仿佛眼里心里只有圣人一人。
圣人掌管天下权力生杀予夺,但就连皇子皇女,对君父恭敬多于孺慕。
每逢冬日圣体有恙，成皇子等人均被勒令留守宫学，不得擅出,不得随意走动，日子久了，底下人默默悟出道道儿，圣人生病难受不见任何人,不愿被人看到虚弱，不愿骨肉皇子窥伺帝位。
权力固然醉人心，成皇子觉得那样的高处不胜寒非他所愿，他不愿意将来落到此种境地。
权力他要，也要一人伴他左右，知他心意，问他冷暖，他可以在此人面前毫不设防。
贵妃母族野望不小，贵妃是失宠后族妹进宫，其实只是圣人对其家族的牵制，成皇子没想到圣人真的对贵妃有愧，意欲补偿。
成皇子没打算让这种人占据他预备给那人的位置，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世上是否有人能打到他的要求，但贵妃竟和母族决裂，出面替他拒了这桩赐婚。
他预备的手段没用上，恭敬谢了贵妃。
大选前贵妃设宴在清凉亭召见他，成皇子到的时候亭前跪了一位少女，贵妃正在训话，示意他站到一侧，随手一指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少女正脸。
秀女居于储秀宫，未得诏令不可擅动，贵妃质问秀女出现在此的缘由。
少女声音微颤：“回禀贵妃娘娘，小女储秀宫秀女陈曼，储秀宫李嬷嬷令小女、韩秀女一人随她到尚衣局，期间韩秀女遇见一同乡叙旧，李嬷嬷闹肚子，命小女在此等候，小女站在原地未曾挪动，不知贵妃娘娘驾临，请贵妃娘娘恕罪。”
贵妃挑眉：“你在这宫里人生地不熟，傻呆呆站在路边就不怕被人害了？万一被人拖到假山后头呢？”
“小女记得来时路上有守卫，小女自该相信他们能守卫宫室安全，而且小女……”少女犹豫片刻：“小女在家做过农活有几分力气自保，若是不走运，小女尽力而为就是了。”
机灵，实诚，还吹捧了皇宫的保卫。
成皇子垂着眼眸似是看不出思绪。
贵妃笑了笑，让她退下。
那储秀宫李嬷嬷姗姗来迟带走陈姓秀女。
“如何？”
“多谢母妃。”
大选当日，贵妃为成皇子选定七品官之女陈曼为皇子妃，择日大婚。
洞房花烛夜挑开盖头，陈曼曼才见到成皇子的模样，她匆匆瞥了一眼只记得个大概就垂下眼睛，教导宫规的嬷嬷说要矜持，现在少看一眼没什么，往后多的是机会看，所以喝交杯酒时也打算闭着眼睛，但两臂交叠时和他离得极近，似乎触到他胸膛。
陈曼曼不得不近距离观察成皇子的长相，他……长得真不赖，大眼睛高鼻梁，气质端正，嗯，就像她从前见过的很风光的干部，眼前这位更厉害，领导人亲儿子。
成皇子觑见新娘子垂着的眼神，面无表情。
新郎官挑了盖头便去陪客人喝酒，陈曼曼和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家里给她的陪嫁被宫里赏赐淹没，就连丫环陪房也是临时买来的，陈曼曼并不熟悉，皇子府规矩大，主子不动，丫环婆子也不敢动。
陈曼曼静静等成皇子回来，等到两眼昏沉时终于有了动静，成皇子一身红袍，略带酒气，面如美玉身姿挺拔。
但是看陈曼曼坐在那儿，微微皱了皱眉。
“殿下……”陈曼曼行了礼。
“嗯？”
“我能卸掉头面了么？还有……我饿了想吃东西。”
成皇子一愣：“随你。”
他转身看向那些丫环婆子：“怎么不伺候娘娘用膳？”
婆子们跪下请罪。
“我擦了脂粉不好吃东西。”陈曼曼还有点舍不得，她这辈子大概就结这一次婚了，刚才匆匆忙忙都没看清楚彼此，她觉得自己今天还算漂亮，多留一会儿也不亏。
至于吃东西，她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还是不自作主张，等能做主的回来有好吃的。
娇艳明媚的新娘子有一双漂亮眼睛，且不知掩盖所思所想。
成皇子握拳轻咳，真心诚意的道：“以后你就是府里的主子，想做什么吩咐他们就是。”
“是。”她顶多是一主子，有这话才好行事。
成皇子想往浴房走，还未抬脚又顿住，转过来时生疏地握住她双肩往镜前走，让她坐在绣凳上，但对着满头珠翠不知如何下手。
陈曼曼脸热热的，拿掉第一根簪子，他帮忙拿第一根，力道轻柔，没扯到头发。
镜中是两人清晰地身影，一人娇柔，一人俊美，看起来异常和谐。
卸掉这些珠宝，满头青丝垂在肩头像闪着亮光的瀑布。
“霞帔和大衣裳先换下来吧，你能松快些。”他交代完了看一眼柔顺的新娘转身去了浴房。
陈曼曼松了气，留了轻纱里衣洗去脸上脂粉，整个人清爽起来，对着厨房送上来的小菜和鸡汤面胃口大开，不过记起晚上要做的事，她克制的吃了小半碗。
成皇子沐浴完毕也觉得肚腹空空，他喝了一些酒却没顾得上吃饭，还未开口，就见皇子妃将他那一碗往前挪了挪。
“殿下也用一些吧，这些我没动过。”
成皇子颔首，心里觉得自在，他不介意和皇子妃同桌而食，但刚开始相处总有个过程，皇子妃这样自在大方的态度不会让他产生任何不悦。
“浴房在那儿。”他发话，自有丫环嬷嬷领陈曼曼过去。
洗浴时陈曼曼有些拖沓，婉拒丫环嬷嬷给她抹一层脂膏的提议，只在发尾擦了些玫瑰油，有些脸红的想，没人愿意啃一嘴脂膏吧，也不知道古代这些脂膏都加了什么东西。
再想远一点，陈曼曼没勇气出浴房了。
餐桌收拾一新，卧房安静地只剩下灯花燃爆的声响，陈曼曼发现成皇子在看佛经时在心里撇了撇嘴，现在形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么刀俎看佛经算不算猫哭耗子？
陈曼曼想不起怎么到床上的，似乎是成皇子挥退一干下人，拉着她的手坐到床边，放下帐子——
疼！
陈曼曼从未深思破瓜的含义，但现在她懂了，切菜刀手起刀落把西瓜劈开两半见西瓜红肉时谁在乎西瓜痛不痛？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