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一封标题标红的邮件进入罗凡德的邮箱里。
罗凡德正在开车,于是将授权转给弥什，让她打开这份来自证物处理中心的邮件。
弥什先看了文字内容。大概就是：三岛在急救病房里抢救，预计还有二十个小时才能苏醒；第二十三起婴儿案的父亲账号已破解,找到了一个模拟现实的游戏片段,或许对案件有帮助。
另附一则紧急通知：证物处理中心贾斯丁因为使用登有韩先生账号的vr头盔,自燃死亡。
…有人使用韩先生的账号,佩戴vr头盔后,自燃死亡了？
弥什的视线,在这段短短的文字里,来回扫视了无数次,才终于看明白了。
罗凡德蹙起眉头,“米歇尔往头盔里藏炸药了？”
“应该和米歇尔无关。她人就在东区,往证物里面塞炸弹是最蠢的行为。”弥什反驳：“我猜测，只要使用韩先生的账号,无论使用哪一个vr头盔，都会自燃身亡的。因为这是凶手安装的，专门针对韩先生的索命手段。”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或许真相在这个视频里。”
弥什点开了视频。
依旧是全息投影。
狭小的悬浮车座位里，很难投出完整视频内容,但弥什已经不需要了,因为她一看就认出来，这是她曾经被黑虫入侵，精神崩溃看到的景像。
——韩先生的账号里,储存的都是他妻子摔打他亲生儿子的录屏。
比起弥什亲眼见到的幻境,vr母亲的动作要更激烈，更残暴，婴儿的残忍死状也各形各色。
第一次摔在地上的时候,婴儿柔软的大脑被摔碎了，脑髓从后脑勺掉出一大块。
第二次摔在地上的时候，母亲补了一脚，高跟鞋跟从婴儿眼眶里贯穿。
第三次…婴儿被丢到黑虫潮，无数斑点模样的小虫子从他耳朵里钻进去，从他眼睛里飞出来。
…
远比幻境可怖。
母亲的每一次攻击，都透露出她对婴儿的极度厌恶。
看得弥什不停咽口水，问：“这是什么？”
“一款比较老旧的vr游戏。能载入现实人物模型，在vr里虚构自己的人生。”罗凡德瞥一眼，面带厌恶地说：“那混蛋用的游戏人物居然是他妻子的样子。”
“他在扮演他妻子，摔死他的孩子！”
弥什闻言，喃喃接上后面的话：“因为他不想当坏人，又痛恨自己的妻子儿子。”
这也符合韩先生在她心里的认知——一个在灭门案发生后离家出走，隐姓埋名收废品的人，不就是男人逃避现实的典型表现？
就算没有灭门案，他也是那种下班回家后坐在车子里抽烟，不愿意回家干家务活的人。
“…等等。”弥什瞪大眼睛，忽然意识到：“这样的话…黑虫展现的幻境，压根就不是现实？！”
“是的。这是韩先生虚拟的游戏片段。”
他每天躺坐在沙发上，头上戴着vr游戏机，虚拟演绎着自己的妻子摔死亲生儿子的片段，从中得到该死的快感和满足感——如果他的孩子死掉就好了，如果那个凶手不是他就好了…
…“变态！”
罗凡德和弥什同时出声。
虽然他们还没找到真正的杀人凶手，但毋庸置疑的是，这其中有父亲的意念干扰。
不然他就不会心虚，以至于离家出走了。
“看来，自燃模式是凶手弄出来的陷阱。”它想将韩先生拖下地狱。
只要韩先生再次登陆账号，佩戴vr头盔，观看虐待孩子的视频，账号就会启动自燃模式。可惜，韩先生已经死了，打开账号观看视频另有其人。
弥什感到很不痛快，逝者已矣，可她还是有些可惜：这场自燃的火没有烧到始作俑者头上。
“这样的话，我就更怀疑赵先生了。”弥什将所有资料翻阅后，心有成竹：“我查过证据记录，他没有上交脑髓发生器。”
那玩意又不值钱，硬生生从死去亲人身体里抠出来，值得吗？
两人拐进中区的大马路上，视野瞬间开阔，弥什眼尖发现了他们的目标。
“在那里呢。”
弥什指向广场中央，那儿立着好几个全息投影广告牌，写着“妻离子散，我是如何重新振作。”好鸡汤的标题，应该就是赵先生经常混迹的动员会了吧。
奇怪的是，内容是妻离子散，封面却没放一家四口的照片，而是放着男人黯然失魂的自拍。
…好虚伪，好做作。
这是弥什看到这一场景后，内心产生的第一反应。
妻子儿子们去世才三个月，尸骨未寒，他就开始利用他们赚钱，冲着台下的富婆们抛媚眼。
弥什将这些想法偷偷告知罗凡德，她原本只是想发泄内心的不爽，毕竟这是别人的家务事，警察也无权干涉，结果罗凡德却说：“我明白了。”
弥什：…？
不是，你明白什么？
只见罗凡德一个滑铲，直接车停到舞台上，就差没有停到韩先生的头上。
“咔嚓。”车头升起一把大弹轴火箭筒，解锁上膛一气呵成，直接冲着天空开了一枪。
“砰！”冒着青色火焰的子弹极速旋转着，打在螺旋状的马路边上，子弹完全没入后炸出小坑，炸出一股仿佛灰尘样式的的金属碎片。它们就好像雨水一样落在人们的头顶上，锋利的边缘割伤女人们娇嫩的颈部肌肤，带来一阵阵的微痛。
没有杀人，没有见血，但对于刚刚结束战争的人民来说，已经足够震撼了。
在场挂着感动眼泪的富婆纷纷抱头蹲下来，发出呜呜声音，神情也从爱慕到惊恐无缝切换。
台下观众们如此，更别说被聚光灯打着、站在台上最中间的赵先生了。
他吓得双腿跪下来，双手高举，对着登场颇有劫匪架势的罗凡德不断求饶。
“别杀我。”
“我还没开始募捐。”
“她们比我有钱，你找她们！”
此言一出，台下富婆们纷纷变了脸色，可惜介于罗凡德的存在，不敢痛骂出声。
不怪赵先生和富婆们会误会，连弥什也觉得，罗凡德比起联邦督查，更像是杀人求财的劫匪。
他冲着马路开枪的时候，好像少了一句台词，那就是：“三十秒，把值钱的东西都丢在地上。”
弥什抿了抿唇，再次想起罗凡德初印象。
嗯…难怪他新官上任的三个月后就被革职了。
这时，罗凡德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枪，然后说：“不好意思，我是新官上任，还不太熟悉业务，刚刚走错流程了。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联邦督查密斯·凡·德罗，关于你妻子儿子们的凶杀案需要赵先生您的帮助，请跟我们走一趟。”
赵先生：？？？
不是，你个警察，怎么跟土匪一样啊！
你看看你刚刚凶神恶煞的样子，跟联邦督查有半毛钱关系吗？
“你说你是联邦督查，有什么证据吗？”赵先生察觉到台下富婆们的怒火，而且更可怕的是，怒火的矛头不是指向罗凡德，而是指向了他。
该死，如果对方早点说明身份，他就不会说这种话了。赵先生心中默默吐槽道。
只可惜，话已经说出口，再收回也不太可能。这些不用上班的有钱太太们最喜欢传播八卦，估计从今以后，赵先生得换一个区募集捐款了。
“你走不走？”
这次，罗凡德的枪口对准了受害者家属。
两人约赵先生在不远处的咖啡馆。赵先生在前面走，两人走在后面，乍一眼望去好像挟持。
身后的富婆们正排着队地离开动员会现场，经过男人黯然落泪的自拍广告牌时，没忍住脾气，沦落踢了广告牌一脚。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亏我刚刚还那么感动。”
“别说，我听了他那么多场动员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妻子儿子长什么样。”
“我看那两位警察的行事作风，可不像是对待受害者家属的态度…赵先生不会是嫌疑犯吧！”
意识到这点，几位富婆倒吸一口凉气，纷纷加快脚步，远离了现场——可不能给别人知道，她们刚刚差点给凶手捐款了。
咖啡馆是全透明景观窗材质，离动员会的现场又很近，富婆们的反应全落入赵先生的眼中，令他感到一阵无从辩解的委屈。
他对罗凡德、弥什两人自然也没什么好态度：“找我什么事情，凶手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你真的认为凶手是你的老婆吗？”弥什反问。
“孩子的鞋子在她的手里，她也没有亲口否认她害死孩子的说法，凶手不是她，难道是我啊？”
赵先生的语气强硬。
或许在此之前，他还不能如此果断认定凶手，可经过长达几个月的动员募集和自我洗脑后，赵先生已经坚信：是他老婆杀了孩子，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没想到，弥什的第二个反问，就打破了他的坚定。她问：“那你买给小儿子的脑髓发生器，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儿子的身上？”
赵先生一愣，随后警惕靠在椅背上，远离问题的主人。
这是提防的典型表现。
“这跟案件有关吗？”
罗凡德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地擦着刀：“我们已经找到，你在商店里给两个孩子买东西的监控，还有你故意当着养子的面，溺爱亲生儿子的片段，你老婆应该不知道你私下做这种事情吧？”
话说到这份上，赵先生才终于意识到：他们两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在怀疑他！
冷汗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赵先生试图解释自己的举动：“…我偏爱亲生儿子，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没有虐待养子吧，给他吃给他穿供他上学还不够吗？”
“真是如此吗？”弥什压低身体，深邃眸光紧紧锁定他：“脑髓发生器，在你那里吧？”
她向韩先生摊开掌心。
她的意思很明确了，那就是：给我，我要检查。
好在对方没有拒绝：“…那东西在我家里，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韩先生就好像屁股下的座位着火了一样，飞速逃离弥什的视线范围。他躲到餐厅的角落里，足够远离弥什、罗凡德地方，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弥什只听到残缺的单词，好像在讲：“没错就是现在，我在中区b142十字路口的咖啡厅里…”听起来确实像是让人送东西过来。
她顿了顿，问罗凡德：“韩先生家人不是全死光了吗，他让谁送东西过来啊？”
弥什刚提出疑问，又听到韩先生说：“没错，坐在落地窗旁边的两人，一男一女，都是警察。”
“…”
如果说前半段，还像是拜托人送东西过来，后半段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落地窗旁——方位。
一男一女——特征。
都是警察——身份。
不像拜托人该说的话，有点像是…暗杀委托。
不知为何想到这里的弥什，拉着罗凡德的袖子，光速离开落地窗。可她还是低估星际速度了，一辆巨大的悬浮巴士俯冲下来，弥什刚迈出一步，它就已经来到玻璃跟前了。
“哐当！”
玻璃碎开，弥什等人没来得及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