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决赛安排在周末。
风在咆哮,把仙台市体育馆门前的柳杉吹得东摇西晃。受台风影响，这段时间门的天气情况急剧恶化，刮过脸颊的风让被姐姐扯出来的西条修表情更加阴沉。
他的亲姐姐一点都不在乎便宜弟弟的想法,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兴致勃勃。她望向天气恶劣却仍然排着长队,缓慢将体育馆塞满的人群，发出感慨，“真厉害啊，这种阵仗。”
话音落地，她等待片刻，没听到身旁弟弟的回答，于是快准狠的向后者的手臂掐去——
“嘶！”
西条修疼的跳脚，下意识想骂人，就见姐姐眯着眼一脸不善，漂亮而尖锐的指甲缓慢的勾了勾。
西条：“……对啊,毕竟是春高选手权的决赛。”
他这副隐忍的样子被学校的同学看到恐怕会震惊到失语，但他的姐姐真由美却见怪不怪的翻了个白眼，“真冷淡。好歹也是你自己的学校在打比赛吧？还是说陪我出来你不高兴？”
哪两个都是送命题。
“那我哪敢。”西条说,“反倒是你为什么这么兴奋？五点半就起来了,以往不都要八九点才能见到你吗。”
两人加入到长蛇般的队伍中，开始缓慢进场。
“唷，现在才开始关心姐姐？前段时间门扰乱我美容觉的可是你欸。”真由美说,“五点就开始砰砰咚咚的闹人,真不知道高人哥和你住的时候怎么忍得了你。”
“他那个工作狂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西条微怔,真由美控诉的那段时间门恰好是新高一入部的时间门……自己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那群加练狂魔的影响。
在他沉默的这段时间门，真由美迅速和附近同样来看球赛的女生熟悉起来，两人的话题从今天的天气一路狂奔到这场比赛中备受瞩目的选手们。
“我是为了小九重来的哦。”真由美挺胸抬头,“那孩子是我家弟弟的后辈，我自己更是从他国中的时候就开始关注他了！”
“是那个表情很冷淡的12号吗？”拿着相机的女生捧场的鼓掌，“我是白鸟泽的毕业生，这次回来主要是想拍些照片。我的话……算是为了牛岛君来的？”
“手臂被衣服勒住的肌肉！那种蓬发的生命力！无法反抗的强大！还有沉稳冷酷的表情！”女生说着说着捧住了通红的脸，“是绝佳的速写素材啊！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
真由美回想了一番自家弟弟之前看的IH预选赛录像带，点头赞同，“确实很辣。但小九重也不差。虽然从体格方面没有牛若健壮，但线条更加流畅优美……”
女生一愣，牛若？是口误吗？
她没在意这个小细节，握拳，“那就更好了！”
西条不得不出声。
“我说，姐姐，你那个‘小九重’是怎么回事啊？”他瘫着脸，“只靠疯狂收集九重国中时上过的杂志这点可不能帮你拉进和九重的关系，他连见都没见过你。”
“但是很可爱嘛。”真由美回答，“采访说了小九重国中的队友也会叫他‘小九’的！”
西条想，九重，对不起，我尽力了，但魔女已经盯上你了。
中央球场人满为患，观众席上气势最足的是两所学校的后援团，正摇着打气棒喊着口号、没打入决赛的各校球员三五成群，盯着球场讨论着两支队伍的强弱、再就是特地趁着休假赶到现场的球迷，以及体育杂志和当地电视台的记者。
真由美问西条：“要去找你朋友吗？”
她指的是荒生和南日，这两人义无反顾的混进了青叶城西的后援团里准备好大展身手，西条不想被他们带动着一脸扭曲的大吼加油，再加上孤零零的姐姐——虽然真由美看上去非常想和刚刚认识的朋友交流一些狼虎之词。他揉了揉眉心，“我和你一起。”
真由美一无所觉，“哦。”她动作利落的从包里拿出了什么，“噔噔噔！那就拿上这个！”
西条看着被塞进自己手里的团扇，做的很精致，题字苍劲凌厉——如果这个题字不是‘九重命’的话，他想他会更乐意接受给青城加油助威的宿命。
“这啥？”
“小九重在你们学校的后援团的应援物啊，超稀有的。”真由美说，“你不知道吗？做这个的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诶，还是个男孩子，好像特别崇拜小九重……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不喜欢吗？”
她脸上写满了‘敢说不喜欢就死’的威胁。
西条，“……没、有。”
狗贼，等我把你找出来我必杀你。
而青叶城西的应援团前排正面色凝重的站着几个学生。
“我打听过了，白鸟泽的应援很给力啊，唱校歌还有打太鼓的……阿嚏！”
“伊吹你没事吧？”
青叶城西篮球部的人是如何混成排球部应援团的骨干分子的已经成了不可知的谜团。伊吹奇怪的揉着鼻子，摇两下自己的得意作品，“没事——总之！我们绝对不能输给白鸟泽的应援！”
“喔！”
……
青叶城西的选手们正准备入场。关闭的严实的门挡不住溜出门缝的人声鼎沸，耳尖的甚至还能捕捉到熟悉的名字。
宫野手掌心汗津津的，他很紧张，尽管藏得很好。说实话，他不理解为什么当初荒生会推荐他当队长，明明还有更好的人选，自己也不是队伍的战术核心，水平也只是中上——昨天晚上开完小会的时候，他凑巧撞上了三年级的前辈，向对方讨教了一番战前动员的技巧。
他深吸一口气。
“四个月前，在这里，我们输掉了比赛。”
“今天，我们回来了。”
体育馆开到八九点才暗下来的灯、回家路途由蝉鸣相伴变成凉风作陪、手指上越来越坚硬的薄茧、和学生会扯皮争取到了社团经费转眼化成一筐筐新的排球……
没进入赛场前的这段通道最为寂静，宫野感到自己的心脏狂跳，耳畔的寂静被其他人逐渐沉重的呼吸声掩盖。
“我们是为了雪耻，是为了胜利回来的！”四周只有他一人嘹亮的喊声，“让白鸟泽也尝尝失败的滋味！”
“青叶城西——必胜！”
振聋发聩的高喊冲破了寂静，空气沸腾起来。那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标，发誓一定要实现。
打开那扇门，狂热声潮迅速绑架了听觉。及川彻毫不吝啬的冲着观众招手，一边小声在九重鹰耳边吐槽。
“宫野前辈的赛前动员一点也不帅啊，感觉就像是热血上头的笨蛋一样。”
九重鹰没揭穿他刚刚喊得最起劲，形象全无，嗓子都差点破音。
白鸟泽的校歌唱到了终点，咚咚咚，九重鹰听到了脚步声，感觉到了犹如实质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余光看到及川放下手，声音猛地沉下来。
“——来了。”
九重鹰凝视着另一扇打开的门，他们的对手鱼贯而入，那束视线来自于为首的人。
“牛若。”他说，即使知道这个距离对方听不清楚自己的声音，“又见面了。”
牛岛若利茶褐色的眼睛缓缓眨动，对手的影子消失又出现，最后无比清晰的定格在瞳仁深处。
整装待发，战意高涨。
……
“各位观众，接下来全日本排球高等学校选手权大赛，宫城县男子代表决定赛，私立青叶城西高等学校VS白鸟泽学园高等学校，比赛正式开始。”
“首先是青叶城西高校在本次比赛中的首发阵容。一号，主将宫野真一；二号，自由人古江和哉；三号，主攻手香取阳树；五号，二传手及川彻；六号，主攻手岩泉一；八号，副攻手松川一静；十二号，副攻手九重鹰。”。
“教练，入畑伸照。
热烈的掌声后。
“接下来是白鸟泽学园的首发阵容。一号，主将逢坂健人；四号，主攻手牛岛若利；五号，二传手濑见英太；七号，主攻手大平狮音；八号，副攻手近堂晓；九号，副攻手天童觉；十一号，自由人牧野悠介。”
“教练，鹫匠锻治。”
“在六月份的IH预选赛中青叶城西以1:3输给白鸟泽学园，遗憾退场。时隔半年，他们再一次成为了对手，共同抢夺通往全国的门票。不知道他们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精彩的比赛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咻——”
座无空席的看台在一声长哨后终于安静下来。
首轮拿到发球权的是白鸟泽。
发球的是二年级的逢坂，古江在去年的代表战中接过这个人的跳发，知道对方的球看上去普通实际上力气很足。他做好了准备，手臂伸直下压，平稳的垫起。
“好接！”
及川扬声高喊，同时插上前排。他面无异色，只有自己直到心脏跳的有多快。
第一球，当然要好好的打个招呼，对吧？
余光瞥见身侧一道影子疾驰而起，于是不再迟疑的把进攻权交给迫不及待的副攻手。
他对面的八号副攻察觉到他表情轻微的波动，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脚下的地板狠狠一震，“咚！”一个激灵，不敢放松的立刻往旁边迈了一步，和大平一同起跳。
但在那之前！
“嘭！”
排球疯狂旋转着越过他们的指尖，砸在空无一人的地板上。九重满意的在半空中看着对面神色各异的脸，目光最终停留在眸光闪动的牛岛身上。
‘来啊。’
他冲他比口型。
“A式快攻！漂亮！直接一球换发！青城来势汹汹啊！”
被超手了？！怎么会？！
八号副攻哆嗦两下，指尖还残留着迎接气流，几乎要被摩擦力点燃的麻意。
场边预备区中，天童觉的表情噌地生动起来，蠢蠢欲动的扭动着手指。
还有一会才能轮换上去啊。他盯着站位有些失望，又很快振作起来，反正还有若利君呢，这次应该能玩很久。
牛岛不在意队友的想法如何，“濑见。”他叫着同年级队友的名字，意思不言而喻。而濑见英太拧了下眉，停顿了几秒才点了点头。
及川转轮，站上一号位。
他表情专注，完全看不出前一天晚上还窝在房间门里熬到很晚看白鸟泽的比赛录像带。对面的二传濑见……之前在交流赛中遇到过他，球风很张扬，又是个棘手的家伙。
但……
剩下的思绪被发球的哨声尽数收敛，及川心无旁骛的抛球起跳——
“砰！”一个非常漂亮的大力跳发袭向牛岛，逼迫后者的位置。突然！旁边蹿出穿深紫队服的自由人，后者猛地抬臂去迎，转瞬间门抓住了球的影子。
“一传到位！自由人反应的很快啊！青城的进攻没能奏效。”
但是这还没完，濑见英太瞥见青城的防守急速成型，网前的九重眼神幽深，濑见感到和面对天童时类似的毛骨悚然。牛岛已经准备好起跳，不管怎么说他都该给王牌送上一个完美的高球——
想要利用牛岛引开拦网的想法被他压了下去。这球最终还是交给了牛岛若利。
九重鹰捕捉到这颗传球一瞬间门的停顿，抓住机会撕咬而上。
网前的副攻手和主攻手几乎是同时跃起，糅杂在一起的目光摩擦出耀眼的火星，以网边为界瞬间门燃起熊熊烈焰！斗志高昂，分庭抗礼，牛岛若利眉头动也不动，手臂狠厉地向下抡去！
装填完毕的炮弹嘭地炸响！
“嘣！！！”
耳蜗深处回荡起声声耳鸣，先是无知觉的静止符，随后神经终于回过神，大声在颅内嚎叫。
九重鹰忍住手指尖的剧痛，瞳孔因为兴奋而开始剧烈的颤抖。他没去看被砸上二楼看台的排球，勾勒着牛岛若利的面容，随即窥见对方唇角扬起的浅笑。
“牛岛若利！锐不可当的白鸟泽王牌！直接突破拦网！”
魔鬼煽动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