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第 96 章 星星痕迹

作品:似月光吻桔梗| 作者:璇枢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03-04| 下载:璇枢星TXT下载

六斤七两重的健康男婴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他的名字就已经事先被父母取好了。

阮愫翻遍了字典,一度不知道他的名字要如何做选,临产前两天,她把各种觉得可能适用的名字都写在一张白纸上,要古皓白帮忙选。

那个时候,她已经随时会破水进医院,可是她担心的却是小家伙的名字该选哪个。

一个蝉鸣风静的夏夜,“古皓白,我不知道要给你儿子选哪个做名字了。你帮我出出主意。”阮愫望着在一旁帮她揉脚的男人,娇声娇气的要他帮忙。

“我觉得,都可以。”古皓白随她开心的回答她。

“意思是叫古都可以吗?”阮愫歪头问,“四个字的名字?四字弟弟?”

说完,她特别不开心的把那张纸递给古皓白,看他的眼神故意装作很凶的告诉他,“给我好好选,每一个名字都有它特别的意义。我做了好久的功课,才想出来的。”

古皓白于是认真审视了那张白纸,一一看过去,每个密密麻麻的名字下面,还有阮愫手写的属于它们的特别的寓意,字迹工工整整的为他解释每个名字的意思。

看来,为了给他们的儿子取名字,当初的高考状元,学霸阮愫的确是做了很久的功课。

古皓白逐字逐句的读完,最后,帮她选了一个,“迹星。”他轻念这个他觉得最好的名字。

她在下面写的意思是,清风荡万古,迹与星辰高。这是李白的诗。

阮愫没听清,又问:“你选了哪个?”

“古迹星。”古皓白扬高语调,再次念出了这个名字。

差一点就被取名成古都可以的小家伙像是有感应一般,在阮愫的肚子里剧烈的动了两下,高兴的伸脚踢了踢阮愫。

传达的意思是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其实这也是在那张白纸上阮愫最喜欢的名字,但是总要征求古皓白的同意,谁让他们从此以后,就是一个口之家了呢,不管做什么事,都得要照顾到个成员的意见。

“还是你有眼光,懂得诗情画意。”跟古皓白不谋而和的阮愫十分高兴,啧声赞叹古皓白道,就算她事先没告诉他她的选择,他也还是能领悟她的心意。

古皓白起身,坐到阮愫身边,把唇贴到她的耳朵,轻轻吻了吻。

温热的鼻息落在阮愫脖颈。她的皮肤油然而生的起了酥痒的战栗。

古皓白到了晚上新长出的胡茬扎得她有些疼。阮愫躲着,古皓白追着。两人在夏夜草木旺盛的露台上腻歪的赏月色。

他吻触着她光滑的小脸,柔声告诉她:“我选这个名字,不只是因为诗情画意,还因为想要纪念星星的痕迹,在魁北克看极光的时候,你跟我说过你这些偷偷喜欢我的感觉就像在黑夜里燃光,所以,现在我们有属于我们的宝宝了,他便是你喜欢我的所有痕迹的印证。”

他贴唇跟阮愫说话,嗓音温润,语调柔到极点,又含着某种专属于他性感的沙哑。

不止是周身皮肤,阮愫的心都为他一并酥麻了。

阮愫选这个名字的时候只留意到了它出自李白的诗,意境高远,能赋予孩童一生美好的祝愿。

他来到这个世界,此生会留下跟星星一样高远的痕迹。

没想到,对古皓白来说,这个名字是阮愫暗恋他的结果。

“老公,你也太会想了,我都没有想到呢。”阮愫很感动的缩进古皓白怀里,余生都愿意住在那里,再也不离开。

没隔两天,这个叫做古迹星的小家伙呱呱坠地,跟他在阮愫肚子里的状态一模一样,简直是个爱作乱的混世魔王。

他遗传了他父亲古皓白的骨相跟皮相,却没有生得跟他一样沉默安静的性格。

他的性格是照着他母亲阮愫镌刻的,躁动,野性,勇敢。

在月子里但凡有任何饿了倦了不舒服了,就扯开喉咙大哭个不停,把阮愫跟古皓白这对新生父母折磨得不可开交。

*

古迹星百日的时候,阮愫跟古皓白申请了私人航线,坐私人飞机,带年幼的他会东塘老家探亲,摆宴席。

阮愫趁此机会,遇上了曾经在老家的发小伍静。那年大四寒假,她坐火车去探望古皓白,为古皓白带的手织围巾就是伍静教她织的。

那时候,伍静刚结婚,还在新婚蜜月期,跟阮愫聊了很多的关于她丈夫的事情,说她丈夫人好,县城里的人都夸她嫁得好。

当时还没谈过恋爱,对恋爱跟结婚都充满了向往的阮愫在后来的印象中,一直以为伍静婚后过得很幸福。

那天是国庆假期,在县城高中里当老师的伍静带着她快要上初中的女儿到街上逛。

阮愫跟古皓白带着还不满百天的古迹星,也正好在逛市集。

小县城的市集不是天天有,会隔两天,一期一会,什么都有卖的,摆地摊,拉轮摆货的居多。

阮愫来了性子,想要重温县城市集的热闹,拉着古皓白陪她去一一去逛。

古迹星还小,刚来到这个世界,特别缺乏安全感,他们虽然带了专职保姆一起回东塘,他还是时刻都不能离开他们,一不见到他们的脸,就会哇哇大哭。

于是,古皓白只能既满足阮愫去逛市集的要求,又得同时寸步不离的带上古迹星。

午后,只有98天年龄的古迹星被古皓白抱在怀里,晒着太阳,特别乖,睁着还不有力的眼睛,忙不迭的瞧见这个让他感到处处都新鲜的世界。

见到古皓白出其不意的在市集里出现,抱着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在晒太阳,城里有认识古皓白的人上前来招呼他,给他递烟。

古皓白摆手,姿势浓烈的拒绝,指了指怀里的婴童。“宝宝不能闻烟味。”

他戒烟已经很久了。自从婚后,他便再也没有抽烟了。

阮愫在不远处的一个阴凉楼房阳台下跟一个花农买花。古皓白没和她站一起,跟她知会过,要抱古迹星去晒太阳,儿科医生建议婴儿多晒太阳补钙。

阮愫买了一束白色的洋桔梗,转身看到小时候在县城市集里卖糖葫芦的那个老头居然还在走街串巷的卖糖葫芦。

当时的阮愫吃一串糖葫芦都是奢望。

现在,阮愫走上去,一口气买了那个草把上扎的所有冰糖葫芦,拿出来分给周围的小朋友们。

大家领了糖葫芦,都十分喜滋滋的道谢。

“谢谢阮……”本来想叫姐姐,穿了件柔粉色洋装裙子,披着柔顺的浓黑长发的阮愫如今看起来还是像个少女一样甜美。

可是,转眼又见到她那个帅老公抱着她儿子在不远处站着,于是就齐声改口。“谢谢阮阿姨。”

“谁是阿姨了?”阮愫板脸,不开心,勒令他们道,“叫姐姐。不然不给你们发糖葫芦。”

“是,姐姐。阮姐姐,谢谢阮姐姐。”一群半大的孩子们十分会见风使舵,立刻甜甜的把她给喊年轻了。

一个穿红色运动装,扎双马尾的女孩领了糖葫芦,回到她妈妈伍静身边,指了指阮愫,告诉伍静道:“妈妈你看,是那个阿姨给我们买的糖葫芦,她把李爷爷今天拿出来卖的糖葫芦全部买了。她是不是你朋友啊?我在家里好像看到过她跟你上高中时拍的照片。”

伍静循着她女儿手指的方向,见到了阮愫,还有她的丈夫,儿子。

他们跟这个县城里落后灰暗的人跟建筑,格格不入,像是来错了地方。

伍静觉得阮愫似乎完全没有变,生活的痕迹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落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她举手投足间,完全没有衰老的沧桑感。

她的杏眸中闪烁的依然还是一如少女时代的灿亮。

伍静迷惑的想,是因为她奋不顾身的为了她喜欢的人考去了大城市的原因吗。

其实伍静当时心里也有一个暗恋的人,那人高中毕业后也去了大城市。

只是伍静没有阮愫那么勇敢,怕失败怕受伤,后来什么都没为那个人做,就那样忘了他,接受了家里的安排,就这么在小地方里安守本分的结婚嫁人,慢慢老去。

如今,她们都不再年少了。曾经要好的姐妹却过上了截然不同的的日子。

“阮愫。”伍静招呼许久未见的阮愫。

“这么巧。伍静,我正说明天去你家里找你玩呢。这是你女儿?”没想到会遇到发小的阮愫兴冲冲的上前,跟她叙旧,“叫什么名字?”

“叫丝丝。丝丝,叫阿姨。”伍静回答。

“阿姨好。“丝丝很乖的叫了一声。

此时,市集里忽然有人放鞭炮,咋呼声把人给忽然吓了个大跳。

古皓白怀里抱着的古迹星被吓着了,古皓白立刻搂紧了,把下巴贴在他头上,轻轻的哄。

伍静留意到矜贵男人的这个温柔动作以后,忽然就明白为何阮愫一点都没有变了。

被人呵护在手心宠爱的人,永远不惧时光更迭,世事沧桑。

这个男人不仅宠阮愫,还宠阮愫为他生的孩子。

阮愫说:“我儿子满百天了,我妈跟我爸让我们回来摆酒,为小朋友热闹一下。”

“真好。到时候我早早来吃席。”伍静羡慕道,忽然就不想跟阮愫聊下去了,“那我们先走了。我还要带丝丝去上舞蹈课。”

站在太阳里的阮愫的丈夫跟儿子太耀眼了,刺得伍静会后悔,为何当初没有跟阮愫一样离开这里,为了住在她心尖的少年,去更远的地方探险。

“嗯,好,有空再约。”阮愫回应。

伍静带着丝丝离去,市集前头,有一辆半旧的国产轿车停着,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走下车来,见到伍静母女就劈头盖脸的冲她们骂。

是在嫌弃她们让他一直等。

很多女生,抵抗不了现实,结婚生子以后,过的就是这样的日子。

她们丧失了自我,被男权主义的丈夫肆意摆布,让他们闲着没事,坐着为她们多等几分钟,都不愿意,于是这些女生渐渐就变成是女权主义者张静心教授说的那种黄脸婆了。

站在不远处的阮愫都看到了。曾经她也害怕变成这样。她有些心疼伍静,也很庆幸嫁给古皓白以后,她并没有加入她们的队伍。

古皓白把古迹星哄好以后,看了看时间,发现小孩该吃奶了,过来找阮愫,问她的花买好没有。

阮愫左手拿着一束洁白的洋桔梗,右手捏着一串糖葫芦,踮起脚尖,将糖葫芦塞他嘴里,“老公,尝尝甜不甜。”

古皓白咬了一口,砂糖里裹的是山楂,他皱起了眉头。

“酸。”古皓白说。

“是吗?这李大爷老了,裹糖渣的手艺是不是不行了。”阮愫犯疑,这可是小时候被她封神的甜食。

后来的她离开故乡去求学,恋爱跟创业,一直吃不到,心里还时常想着念着这个老头的手艺。

“我尝尝看。”阮愫作势要把糖葫芦塞嘴里。

糖葫芦还没伸到半空,她张开的嘴就被人堵上,男人将他口里咬了小半的糖葫芦塞她的樱桃小口里,借故含了含她呆滞着的娇嫩唇瓣。

“这样就甜了。”他带着糖霜的薄唇擦过她的嘴角,属于他的微热气息吹动,刮过她的面庞。

阮愫一下被甜腻了心,站在原地,傻傻的愣住了。

发小伍静适才被她老公气急败坏的辱骂的场景在阮愫脑海浮现,

她庆幸她这一路勇敢奔向的人,最后嫁给的人是,古皓白。而不是其它男人。

是会屈尊顶着大太阳,抱著他们还没满百日的儿子,不厌其烦的来陪她逛落后小县城市集的古皓白。

一瞬间,老城李大爷做糖葫芦的手艺如今到底如何,阮愫已经品不出来了。

阮愫只觉得自己的感官世界都被改写了,她能感到的全是甜。

因为古皓白,她拥有了属于她的星星的痕迹,也拥有了一场比旁人幸福得太多的婚姻。

“老公,谢谢你。”从喧闹市集离去,踏上归家的途中,阮愫诚挚的对古皓白言谢。

“谢我什么?”古皓白不解。

“谢你让我永远十八岁。”阮愫甜甜笑着,为古皓白奉上那束洁白的洋桔梗花。

“你好像已经一十八了。”古皓白提醒还在扮嫩的女人。即使她现在这样的状态,依然会让他觉得她永远都是那个又甜又作的,只会想方设法主动撩拨他的年轻姑娘。

比如,现在,她忽然送他花,凝着他的眼神一脸感动,会让他恍如隔世,错觉得他跟她还在西北边境刚刚遇见而已。

“送给你。”阮愫将那束干净,纯白,花朵上还沾着水珠的洋桔梗递到男人面前,即使他是个奶爸了,她依然还会抓住机会撩他。

“你知道它还有一个名字是什么吗?”阮愫娇俏的冲古皓白挤兑眼睛。

“无刺玫瑰。花语是,在你面前,我愿意摘掉身上所有的刺,为你热爱这整个世界。”她冲他笑得很甜。

“别撩。”古皓白缱绻的视线对上女人妩媚的眼睛,对她低声呢喃,“我怀里抱着迹星呢……”

如果不是这样,他一定马上把她揉进他怀里,亲肿她这张总能撩拨得他心弦颤动的娇唇。

“偏要撩你。”阮愫咬了咬唇,倒退着走。为他举花,欣赏他把她为他生的儿子抱在怀里的温柔模样。

“回去喂完奶,我再好好收拾你。”发现婴孩在残弱的打嗝,古皓白将古迹星换了个姿势,将他搭在自己的肩头,轻拍他的后背。

“老公,你对我们的宝宝好体贴哦。”阮愫看得笑了,看来古皓白照顾他们的儿子,比阮愫仔细体贴多了。

江南水乡里,秋天的阳光金黄黄的落在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身上,那是阮愫此生完成的最伟大的成就。

两个被造物主创造得完美无缺的男人完全属于了她。

这个晚上,又住进他们新婚的那间新房,被男人习惯性弄得娇柔的在他怀里哭泣之后,阮愫悄声要求他:

“古皓白,答应我,不管我们结婚多少年,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不管我们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千万不能理所当然的骂我,即使我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你依然要时常夸我漂亮,依然要在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就探唇来吻我,对我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话,还要一直尊重我,不干涉我的事业。

每一年,就算再忙,都要抽假期,带我去世界尽头看极光,因为你知道,我爱你,就像是在暗夜里燃光。

很多年以后,如果我们都老得走不动了,你依然要记得你说过你会比我晚离开这个世界,因为,你不会让我承受我一个人活在没有你的世界的孤单。”

古皓白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都答应了,“好,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自从纪菱云去世以后,他本来对这个世界一点留恋都没有,却因为阮愫,他将星星可爱的痕迹都实实在在的抱在了手里。

这是他们刚开始做新手父母发生的事,这个时候的古迹星还很幼小,很好哄,只要吃饱喝足,身上的尿片是干净的,他就能一天睡很多个小时。

夫妻一人每天还可以拥有很多共处的时间。

随着古迹星长大,他们的婚姻又变了一些。

*

阮愫十岁生日来到的这天,身为一个风投公司的女总裁,早上她一如往常的,准备掐准时间,化上精致的妆容,换上高定的职业裙,利落光鲜的出门。

然而,今天的一切注定没那么胜利。

阮愫竟然在自己头上发现了一颗白头发,从年少开始,她的头发向来不烫不染,天然柔顺的黑长直,她一直保养得很好,很宝贝它们,睡觉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压弯它们。

满十岁的这天早上,阮愫在卧室里发出了惨烈的惊叫,古皓白忙着去集团上班,已经在衣帽间换好衣服,马上就要出门去。

他的长脖子上挂着没系好的领带圈,听到阮愫的惊叫,他还以为阮愫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将领带打好,急忙跑进卧室,见到阮愫安然无恙的坐在梳妆镜前,手里拿着一个木梳。

“怎么了?”古皓白走到她身边问。

“老公,我……我……我……”阮愫快疯了。

“怎么了?”古皓白耐心的问,还以为她最近公司里又发生什么大型投标案,她顶不住压力了。

“我长白头发了,我竟然长白头发了,呜呜呜呜。”阮愫惨到极致哭腔,“我老了。”

古皓白紧皱的眉立刻舒缓开去,“在哪里?”

“在这儿。”阮愫指了指自己的头顶,嗲声要求,“你快点帮我摘掉好不好。”

“好。”古皓白低头,帮她找她的白发。

很快就找到了,他真的要帮她拽掉的时候,阮愫又拉住男人的手腕,说:“不行,他们说,好像这个白头发会越扯越多。还是先别扯了。”

“……”

古皓白沉默了,再一次的发现他这个老婆就是非常难哄,他每天都不知道要拿她怎么办。

转念想起古迹星满百日那段时间,她对他做出的要求:即使我是一个孩子的妈了,你依然要时常夸我漂亮,依然要在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就探唇来吻我,对我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情话。

于是,古皓白贴唇,亲了亲阮愫柔滑若丝缎的头发,柔声对她说:“我的愫愫长了白头发也好漂亮。今天过生日想要什么礼物?今天还是我们的五年结婚纪念日。”

“不想要礼物。不想过这个生日。”阮愫嘟嘴。

古皓白知道她小孩子脾气又犯了,屋外传来孩童的啼声。两岁的古迹星在哭。保姆哄不住他。

“我先去看看迹星。你乖一点,一根白头发,没什么。不要被影响心情,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嗯。”阮愫勉强答应了,起身准备换衣服,去上班。

古皓白哄完阮愫,急忙又去哄古迹星了。他对现在的人生渐渐清醒了,他有两个宝宝。

*

阮愫不久也换了裙子,坐车去愫白风投上班。

公司里一群下属等着给BOSS送花,为她庆生,还以为这样她会高兴,结果她巨厌烦的拉长一张脸,在例会上把他们骂得个个臭头。

谁都不知道原因,还以为她在家里跟她那个完美老公吵架了呢。

傍晚,北城的天空下起了雨,阮愫在办公室想了一整天,也想不出自己的生日以及跟古皓白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要怎么过。

阮愫觉得时间哗哗的,就像被人打开后就忘记关掉的水龙头,一直在流,快要流光了的这天,她才惊觉可惜。

怎么喜欢古皓白,跟古皓白在一起的日子那么快就逝去了。是不是太快乐了,所以就忘乎所以了。

当时京天集团的结婚喜报,为他们发的词可是长乐未央呢。

这快乐还没到一半,她怎么头顶就有白发了。

抬眼一看,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都才一十岁出头,水灵得不得了。

阮愫心里变得不止是有一些的焦虑。

下雨的时候,CBD的道路就特别堵。

阮愫坐电梯下楼,准备叫专职司机来接她,却在写字楼大门口遇见一个笔挺的身影,英俊矜贵的男人撑着一柄黑伞,等着她出现。

“你怎么来了?”阮愫吃惊的问。他没有告诉她,会来接她下班。

“下雨了,想起你经常不带伞,于是来接你下班。”古皓白回答。

“你不是要飞东京,有个项目要谈拢签字了。”阮愫今天被自己的女秘书知会过古皓白的行程。他可比她忙多了。

阮愫以为这婚结得久了,爱意渐渐就淡了,就跟她在东塘老家的那个发小伍静一样,她的丈夫渐渐也会不那么在乎她。

说不定哪天让他多等她几分钟,他都会暴跳如雷。

阮愫一度以为今天这个日子,对古皓白来说,不是真的特别。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谁会在乎一个十岁女人的焦虑心情。

“我让赵恺代我去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太太竟然长白发了。”岂料,他却说。

“所以,我来跟她共白头。”西装革履,浑身上下充满禁欲感的男人迈开大长腿,迈上台阶,摘下遮在头顶的黑伞,夏天阴雨傍晚的天光一下为他敞亮了。

阮愫为他怔在了原地。

他居然为阮愫去染了一头银碎发,那炫亮的发色将他利落俊秀的五官夸示得蛊惑。

这是阮愫第一次见到他染发色。

以往他的衣品跟装扮都崇尚极简,青春期,还有呆在部队里的时候,他留的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黑板寸,现在,出落在职场,他也一直以干净清爽黑碎发示人。

今日,刚迎来十岁的阮愫为自己长了一根白头发而懊恼,他就把自己的头发整个染成银白,以此来表达陪她一起白头的决心。

“你也太夸张了……吧。”阮愫被震撼了。

她不认为古皓白是如此一个会哄女人的人,可是,每一次,他能为她做到的程度,都会让她改写自己的认知。

如果阮愫需要被他重视,被他宠爱,他真的不在意再为她做得多一点,不管多浮夸的事,只要能逗阮愫开心,他就会毫不迟疑的为她做。

因为古皓白,阮愫在天光暗淡的步入十岁的傍晚再次领会到了绚烂的浪漫。

“老公,你好爱我。”阮愫哽咽了,走到他身边,感动的牵起他的手。

“今天结婚五周年,我们一起去看个电影吧。”阮愫提议。

“好。”古皓白答应了。

两人相互依偎着走进雨里,下雨的城市潮湿又拥挤。五颜六色的雨伞在街浮动,宛若色彩绮丽的花。

那柄定制款的黑伞夹在其中,缓缓移动,阮愫把脸靠在男人肩头,快要为第一次染银白发色的他流口水了。

染了银白发,穿着纯黑手工黑西装的他简直是一个绝色妖孽,矜贵优雅,高冷得又欲又仙。

她再一次的想起,年少时她为他抄的乐府诗,郎艳独绝,世无其一。

结婚五周年,迎来十岁生日的阮愫觉得她的老公的确是这世上最温柔最体贴最英俊的老公,绝对没有找不到第一个。

雨雾笼罩整个城市,潮湿的街道上,阮愫跟他并肩,商量晚上要去哪里吃饭,然后看哪部电影,一起聊他们两岁的儿子最近发生的趣事。

阮愫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从此烟雨落京城,一人撑伞两人行的美好爱情。

在阮愫长出第一根白发的时候,已然成熟,步入中年,在商场稳重内敛的古皓白一时起兴就为她染了满头的银白,只为陪她共白头。

阮愫的心为他酥了,她扣紧他的手,与他快乐的徜徉在下雨的京城,再也不惧时光匆匆。

*

后来,古迹星长大了,他的父母才渐渐发现这个当初为他千挑万选的名字是不是取得有点不好。

清风荡万古,迹与星辰高。这诗篇的寓意太大了。

人随名,名字的调起得太高了,以至于古迹星长大以后,他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是在与天上的星辰比高。

古迹星是一个很调皮的男孩子,他可以用一个下午就吃光他妈妈专门藏起来不让他吃的巧克力盒,并且还会跟家里的佣人抱怨他妈妈品味不好,不会买零食。

他会嫌弃这次的味道真的没有上次好吃,也会把柠檬茶里的柠檬片刻意倒在马桶里,主观上是想要为马桶除味,结果是把他房间的马桶弄得一而再再而的堵塞。

另外,他还会把家里所有能拆的东西全部都拆掉,然后再试着组装,有的时候,他会组装成功,有的时候,他会组装失败。

最近一次他拆开不能复原的东西是他妈妈新买的美容仪。

每天坚持自称她今年年龄依然十八岁的阮愫,已经在偷偷瞒着古皓白用美容仪了。

本来入手了一款特别好用的,用完之后,她觉得自己的皮肤变得真的跟十八岁时一模一样。她终于找到了青春常驻的秘诀,其实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心理安慰。

就是这么好的被阮愫沾沾自喜要用来永葆青春的东西,居然入手还不到一周,就被古迹星这个傻小子给拆成了一地残骸。

阮愫发现后,被气炸了,板着脸告诉八岁的古迹星:“古迹星,如果你再这样,我就拿藤条抽死你!”

古迹星立刻求饶,“妈妈,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拆东西了。”

“你给我走着瞧,再有下一次,你爸也拯救不了你!”

阮愫说是这样说,但是却一次都没有抽过他。她惩罚他的方式顶多是让他临摹毛笔字,抄写英文诗歌,古迹星觉得他妈妈对英文诗怀有什么特别的情愫。

这些不痛不痒的惩罚让古迹星根本不害怕他妈妈。

古迹星很小就能默诵济慈,雪莱,莎士比亚,拜伦的杰作,这些诗很好背,古迹星能随手拈来。

于是古迹星就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忤逆阮愫。除了按照她的要求,把学习成绩搞好,他再也不听她的那些无谓的啰嗦了。

至于他的爸爸古皓白,他更是一点都不害怕他,反而很喜欢他。

他的爸爸以前是个特种兵军人,从小就教会了他各种本领,从游泳,野战演习,长跑,到打拳,打篮球,乒乓球等等,在他的教导下,古迹星变成了一个十分全能的儿童。

他在幼儿园班上表现特别好。同班很多女生都想跟他做朋友。

有一天,古迹星跟幼儿园的同学打架,阮愫被请家长,古迹星拳脚特别好,轻易把同班同学揍得像狗熊。

怕麻烦的阮愫成功被幼儿园老师拉入了纠纷群聊,足足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把这个事情处理了一个礼拜,对方家长才愿意和解。

回到家里,阮愫真的找藤条把古迹星抽了一顿,古皓白出差去了,不在家里,这一次没有人帮古迹星打掩护。

“为什么打架?啊?为什么打架?给我说。”

“那个臭小子总是拽苏瑶也的辫子,总是欺负她,我忍不了,一次把他教训个够。”

“苏瑶也叫你帮忙了吗?”阮愫质问。

“没有,但是我就是很想保护她。”古迹星说。

“苏瑶也知道你打架是为了她吗?”阮愫又问。

“不知道,我告诉她是因为陈锦璨拿了我的卡牌。他的确是拿了,但是我揍他的理由是因为他总是欺负苏瑶也。”古迹星眼神闪躲的告诉阮愫。

“不管什么理由,打架都是不对。”

阮愫从小家伙身上瞧出了一些类似他爸古皓白的作风,小小年纪,他就想做个沉默的酷帅硬汉,在默默保护女生了。

阮愫差点想问年仅六岁的他是不是喜欢苏瑶也了。

不知道把这件事告诉苏瑶也的父亲,他会高兴还是生气。

谁都不曾想到,古皓白跟阮愫生的儿子,从小开始,便在默默的花尽自己的所有力气保护苏禹初的女儿。

*

幼儿园的打架风波在双方家长的相互理解跟原谅下,好不容易被平息了。

中途,阮愫甚至带着古迹星给那个被打的男孩的家长登门道歉。回家以后,古迹星被阮愫骂得不敢还嘴。

古迹星非常懊恼,怎么这段时间他父亲去了澳洲开拓市场,就留他们娘俩在北城。

要是他父亲在,一定会懂他打架的原因,男孩子嘛,保护女孩子是天经地义的。

古迹星有一种与声俱来的责任感,觉得要在所不辞的保护苏瑶也。

好像他欠着她什么东西一样。

之后,古迹星被阮愫罚了半个月的毛笔字临摹练习,还有收拾厨房跟洗碗。

才六岁的他每天搭个板凳,够在厨房的流理台前,伸出稚嫩的小手,拿起抹布,十分辛苦,一个个的洗碗跟盘子。

可能古迹星为苏瑶也受的苦,终于被苏瑶也发现了。

一个早春的周末,苏瑶也拜托家里的司机,送她到山野别墅来探望古迹星。

时间是春光明媚的上午,古迹星正在露天小花园里读英文诗。

苏瑶也穿着雪白的层层叠叠的公主裙,扎着两个长长的双马尾,瓷白的脸上都是甜美的笑意,一路奔向为了她受罚的古迹星。

“迹星哥哥,我来看望你了,我给你带了草莓蛋挞,是我跟着家里的佣人奶奶学做的。味道特别好吃,你快趁热吃,你在干什么呀?”

“我在背诗。我妈让我要多背诗。”古迹星不想让苏瑶也发现他在为她受苦,不提这是受罚。

“背什么诗呀?能不能也教教我背。”苏瑶也把带着糖果香气的小脸蛋凑到男孩面前,眨着乖巧的眼睛,柔声恳求。

“你不会,这诗太复杂了。”

“我会的,只要你教我,我就会。”

“这是英国诗人约翰·济慈的诗。你别打扰我了,等一下我妈要来查我进度。”

“你妈妈在家呀?那你爸爸呢?”

“我爸爸去澳洲了。”

“我爸爸这几天刚从日本飞回来,今天带我妈妈去槐柔乡下划船了。”

“那你怎么不去?”

“我向来看迹星哥哥呀。你吃这个蛋挞嘛,我学做了好久。”

趁周末难得有空在家下厨的阮愫正在厨房里坐午餐,她身上系着一个绿围裙,正拿着一个刮刀,拽住一个青笋蜕皮。

锅子里开着小火,在煮一道糖醋排骨,那是六岁的古迹星最喜欢吃的菜。

阮愫明面上罚了他,私底下还是很宠他,周末本来有公司的团建活动,她让女秘书代她出席,她回家陪儿子,给儿子做好吃的。

厨房连着花园,两个孩童在春光明媚,花草葳蕤里稚声稚气说话的声音传来。

当初阮愫去南方的古刹里虔诚为苏禹初求姻缘,得来的那串金枝玉叶手镯,没过多久就被林稚言收下了。

于是,步古迹星的后程,苏瑶也也很快来到了这个世界,她漂亮,懂事,乖巧,像是从完美童话故事里走出的公主。

跟古迹星在北城上同一个幼儿园,在一个班上。他们是青梅竹马。

阮愫把青笋蜕完皮,给两个小朋友洗了点水果,端出去,跟苏瑶也打招呼。

“瑶也来了,让愫姨看看,怎么又长漂亮了。瑶也好漂亮啊,是愫姨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阮愫审视苏禹初的女儿,发现她跟西方油画里的小仙子一样美。

苏瑶也甜甜一笑:“愫姨不要乱夸人,我爸说,愫姨最会骗人了,说的话都不能信。”

“是嘛?你爸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成见啊?”阮愫好奇。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跟小孩子们影射她性格不好。

“哈哈哈哈……”苏瑶也笑出了声来,耸肩说,“不知道耶,这要去问我爸了。他今天跟我妈去槐柔乡下划船了。”

“打电话给他,叫他们晚上来吃饭。”阮愫说,“说愫姨找他有事。”

“好。”苏瑶也乖乖点头,点开自己的儿童电话手表。

很快,阮愫回到了厨房劳作,两个在别墅里上班的佣人一直问太太要不要帮忙,她回答不用,家里来了苏瑶也这个小客人,她要盛情款待,亲自为她跟古迹星做吃的。

隔了一会儿,古迹星教苏瑶也念英文诗歌的声音传来。

他们一起坐在遮阳棚下,吃着草莓,喝着果茶,捧着诗篇,用稚嫩的声音朗诵:

“Iwantabrighterwordthanbright,afairerwordthanfair.Ialmostwishwewerebutterfliesandlivedbutthreesummerdays.ThreesuchdayswithyouIcouldfillwithmoredelightthan50commonyearscouldevercontain.”【注1】

听得阮愫的嘴角扬起。

此时,有人从背后靠近,搭手轻轻环抱在她的细腰,贴唇在她耳边印下温热的轻吻。

阮愫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阮愫问:“不是说晚上才能到家?”语调带着惊喜。

“想早点回来见你跟迹星,所以改签了早一点的航班。”古皓白回答。

尔后,他思念难耐般的,用低哑的声音问她,“我不在的时候,想不想我?想不想你男人?”

“想……”阮愫回答的浓甜语调还未结束,玲珑有致的身段就被古皓白掰转,他拾起她的下巴,迫不及待的与她湿吻。

“燥了,先让我尝你解渴。”他说。

灶台上的锅子一直在沸腾,潮湿的雾气蒸腾,将两人相拥的身影笼罩。

窗外不断地传来孩童朗朗上口吟诗的声音。

他们都耳熟能详的听见了。

Iwantabrighterwordthanbright,afairerwordthanfair.

再璀璨烂漫的字句都不足以形容

Ialmostwishwewerebutterflies

期翼你我化蝶

andlivedbutthreesummerdays.

生命仅有个夏日

ThreesuchdayswithyouIcouldfillwithmoredelight

有你相伴日的欢愉

than50commonyearscouldevercontain.

也胜过50年寂寥岁月。

那是年少时,阮愫亲笔在纸上给古皓白抄过千遍万遍的情书。

后来,他们真的照情书上的句子,准确无误的做到了。

“阮愫,我好喜欢你。”明媚春光里,他吻着她的耳朵,缓缓的说,“让我得到了永远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