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老师……”学生忽的一瞬红了眼眶,瞬间哽咽起来，他有些控制不住。
孔晋华很快便从震骇中清醒了过来,他笑笑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都七十五岁了，正常啦。”
只是孔晋华却为接下来所剩无几的时间感到焦虑，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毕生心愿没有完成。
孔晋华出生于一个中医药世家，他爷爷早年开中医馆常给普通百姓义诊,父亲从军做了军医。中医没落凋零,就连网上拍中医电视剧还处处魔改，处境何其艰难？
孔老把那份检查报告放回办公桌抽屉里,跟一双眼睛满是泪水的学生道：“我们去香江开会才是重点。”
孔晋华非常重视这次在香江开的国际癌症研讨会,这场会议将会有来自全球的各大癌症专家纷纷到访，闭门造车永远都是不可行的,孔晋华认为可以学习到很多东西。
他有个研究治疗癌症的中医药团队,便想去这场大会取取经。
孔晋华看着自己的办公室,放在桌案上有用来针灸用的银针,左边还放着一个布满人体穴位的模型。
中医凋零,如今愿意学中医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孔晋华微微叹气,和眼眶红红的学生离开诊断室，刚刚走出来就差点和路过的许窈撞上。
许窈刚才抽了血，现在打算吃些早点，她看到面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又瞥见他左胸口写着名字的名牌，立刻记起来这是她给贺凡请来治生发的中医大佬。
不过现在称呼这位老爷爷为国手还太早了，五年之后他将名满全球，无数病人视他为神。
孔晋华像是压根不知道那份体检报告，依旧从容和蔼地跟许窈打招呼,“那位病人生发其实不难，多吃些补气血的食物，再按时喝药就会有好转。”
许窈连连道：“多谢孔老。”
孔老爷子像是颇有心事，跟许窈聊了两句便离开了。
许窈摸着下巴看着孔老的背影，跟身后的陆野道：“孔老先生应该也算是我半个员工吧？”
孔老是私人医院的大夫，而私人医院又是他们许家的。
许窈以前听许璟说过，爷爷病危快不行的时候，不仅使用西医手段，中医也有，而孔老还作为家庭医生去给许老爷子看诊过好多次。
陆野回应许窈：“应该算。”
陆野并不在意其他员工，他提醒：“窈窈小姐，你应该用早点了。”
因为空腹体检许窈确实饿了，被陆野提醒后赶紧低头吃早点。
“正卿，这里。”许窈坐在长椅上吃点心，看到季正卿挽起左手袖子露出一截手臂，右手把棉签摁在抽血处。
季正卿接过许窈递来的早点，一边吃一边道：“体检结果三四天就能拿到。”
许窈嗯了声，接过季正卿帮她插.入吸管的牛奶，闲聊道：“黄家庆邀请我一起去香江看海上天地的竞标，正卿你知道这件事吗？”
季正卿眉头轻皱，用早点的动作微顿道：“很早就知道了，海上天地国际招标建设中，宣称是要填海造陆搞出一个海上大型娱乐世界，吸引了很多目光。”
全球的土地资源是有限的，特别是香江那样的地方更是如此，企业利用填海造陆技术在海上造出陆地来。
因为噱头十足吸引了很多人，就连黄家这样的南洋富商也被吸引了。
季正卿想了想道：“感兴趣？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许窈眸光微闪，她咬着牛奶吸管盯着季正卿瞧，瞬间明get到了他话里的意思。
“哈哈哈我药取了。”贺凡兴奋地提着一大摞药材从药房方向跑来，一股子有点苦涩的中药味就涌入他们所有人的鼻腔。
贺凡看见他们所有人都被熏得眉头紧皱，他还把鼻子往药材上一凑深吸一口气：“香，这股浓浓的中药味真香！”
这味儿越重，贺凡就越是觉得自己长出头发的希望就更浓了。
许窈只好道：“这段时间我让厨师多做些补气血的饭菜。”
贺凡陆野他们俩一直是跟着她一起吃饭的，她想吃什么他们就跟着吃什么，不过许窈向来不会亏待自己，所以伙食一直很好。
也取药回来的李助理听到这话，目光再度艳羡地看着贺凡。
因为体检完了，他们就从私人医院撤了，等过几天再来取体检报告即可。
京市入冬自然比南方快许多，虽然地暖中央空调设备加持，室内温暖如春，但在室外依旧冷飕飕的。
许窈从体检回来就一直窝在家里，就连冬季新款高奢都是让柜姐送到家里，兴致缺缺地挑了一些看着还算顺眼的。
“窈窈小姐要是怕冷，不如去暖和的地方度个假？”贺凡满脸快乐地喝着黑漆漆的中药，还忍不住从窝在沙发上的许窈提议。
最近手下的员工实在太勤奋，收租效率则高，租客的小事求助团队员工就可以完成，许窈像个无所事事的咸鱼。
许窈看着外头簌簌落雪了，也觉得不如去暖和的地方玩玩，她不喜欢酷暑也不喜欢严冬。
陆野捧着收租专用平板从书房方向过来，道：“窈窈小姐要去香江吗？”
许窈微诧，这几天黄家庆一直在热烈邀请她去香江玩，但她还没有答应，她注意到陆野手里的工作电脑，“怎么了？”
陆野看着收租团队员工发来的邮件道：“许家在香江也有投资房产，名下有一片区的租户两百多户集体申请退租都打算搬走。”
许窈诧异：“问原因了吗？是对我们租房有不满？”
按照道理来说，她租房团队的员工态度都贼好，不可能得罪租户，而且还是把租户集体得罪走了。
这要是让营销号知道，她又得上个热搜还要引起轩然大.波。
许窈现在还是很重视自家租房团队的声誉，她立刻就重视起来。
“邮件上并没有写得太详细，大致看租户对我们团队并无不满，好像是因为……大家集体患病。”
许窈眼皮子一跳，集体患病这就绝对不是好事了，估计还不是什么小病。
许窈扭头看向落地窗，屋外24小时长明着昏黄路灯，在那灯影下雪落得愈发明显了，天气越来越冷了。
许窈考虑片后笑道：“那就去香江玩玩吧。”
黄家庆的腿早就好了，听说许窈也要去香江他瞬间快乐了，一个劲儿给她发消息确认她什么时候到，他也从南洋出发和许窈同时间到。
黄家庆得意，那么喜欢房产的许窈怎么可能不为海上天地而心动？他就知道哈哈！
观雅博物馆还是建设新馆中，许窈觉得等她从香江回来就能第一时间以游客的身份前往参观。
现在体检报告在网上通过app就可以获得，季正卿在第一时间查看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并分享给了许窈。
两人身体都挺好，没有什么隐性疾病，基因也很适配。
季正卿也看过那些明星官宣，似乎还要互相圈对方的ID。
【正卿：我还没有微博号，等我先注册认证一个。】
季氏集团是有官方微博的，而且也在大几十万粉丝，但那是官博啊又不能个人私用。
季正卿注册之后，发现连微博粉丝都没有，好像这样被圈也不是特别好看。
拥有过亿粉丝量的许窈随手发一条即将去香江度假的微博，都能有十几万条评论。
他便看向李助理问道：“你微博有粉丝吗？”
李助理答道：“有一两千个。”
“哪来的？”
李助理一听这话心里暗觉不对，他微博吐槽过老板虽然给钱很多但是个恋爱脑还喜欢污蔑他是，这要是让季总看到了……
李助理面不改色：“买的。”
*
许窈裹着围巾，把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马上就要登机飞香江了。
“窈窈小姐，孔晋华老先生的团队想问问您方便搭他们一起去香江吗？”贺凡接到来电询问。
孔老他们本来订好了飞往香江的飞机，谁知道飞机要延迟起飞，本来各项流程都安排好的突然就被打乱了节奏，在机场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一个学生想起了许窈发的微博，说是也要去香江便试探性地问了两句，贺凡立刻就转接给了许窈。
无论在古代还是在如今，学医永远受到尊敬，许窈知道原文剧情便对这位孔老愈发崇敬，当即答应道：“可以。”
孔晋华没想到许窈答应得这么快，他上私人飞机后还一直跟许窈致谢，“明明天气挺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延迟起飞。”
私人飞机很大，哪怕孔晋华他们上来也是足够的。
许窈让老爷子坐，孔晋华看到一旁的贺凡当即笑道：“趁着有空，要不我再给你诊诊脉？”
贺凡眼睛一亮，立刻在孔老身侧坐下伸出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觉得我头发又长了。”
没一会儿孔老收回手来，笑道：“是比上回见你时好些。”
贺凡顿时觉得自己果然不是心理作用！喝中药真的有效。
许窈让他们不要拘谨，孔老想了想便把随身带来的电脑打开，把耳机给学生戴上，他不是很熟练地操作着电脑，打开文件夹点进一个视频播放。
“小赵，你觉得这个视频拍得怎么样？”孔晋华看着视频上的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是很习惯现代科技。
学生看着视频里孔老有些不自然地面对着手机镜头，正在教学认识人体穴位，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老师，您拍这个作甚？”
孔晋华微叹了一口气，如今中医凋零，他也时日无多，总想着留下些基础的视频，若是能影响到学生未来对医道感兴趣，他也不枉辛苦。
孔晋华笑说：“想着免费分享到视频平台的。”
来这世间一趟，总要留下些什么东西。
许窈不由看了眼，微微有些讶异。
这个世界对于版权非常看重，打击盗版简直就是雷霆手段，网络上免费资源不少是真的，但真正有用的学习资料几乎都是付费的。
这个世界的网课那是真的贵，去报个小语种的班动则就六七千一期，有些还不是直播课，这些兴趣班也就算了。
最可怕的是考公的网课班，普通班也能六七千，若是精英班还能收小万的费用。
这年头考公的很大一批人其实都是工作党，真正能脱产考的不算多，所以工作时间没法子去学习，报网课就是他们的好选择，可这费用也着实吓人。
不过为知识付费，许窈觉得是应该的。
许窈忍不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老先生，他慈眉善目，因为天生一双含笑的眼显得格外亲切，就像会给小孩糖果的和善邻家老爷爷。
原文对于孔晋华的描写也是一笔带过——
【霍廷大声质问着柳迎夏以前是不是和顶流盛舟谈过恋爱，见柳迎夏不回答愤怒之下摔门便走，刚一走出房门就接到了管家的电话：“先生，老先生被查出胃癌晚期了。”
【霍廷先是一惊，后放心地道：“孔晋华生前早已研发出癌症特效药，让爸爸这周好好在医院输液，我过几天就回家看他。”】
就这么一段，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孔老的名字。
不过许窈能够在这句话里捕捉到很多信息，孔老的中医药团队在研发癌症特效药，而且未来癌症治疗手段很轻松，要不然霍廷知道亲爸都得癌症晚期他还不赶紧回去，还在跟柳迎夏为了“前男友盛舟”感情纠葛拉扯？
这段话并没有写老爷子还做过免费课程的视频，许窈忍不住多看了老先生几眼。
许窈想了想主动开口问道：“孔老，我听我哥哥说您的中医药团队在研发治疗癌症的特效药？”
孔晋华心里讶异，叹气道：“是啊，我当年是从一本中医古籍里得到了的启发，这都研究了十来年了。”
能不能把特效药真正研发出来，和中医是否能够在全世界面前正名一样渺茫。
许窈笑问：“您需不需要投资呢？”
许窈别的没有，只有房子和钱。
孔老他们不像大学生团队，应该不缺好的实验室吧，至于钱应该很多都缺吧？
孔晋华脸上浮现出感激之色道：“现在钱是够的。”
许窈闻言略感失望，这不是让她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嘛。
许窈看了看时间，笑道：“您别拘束，如果想工作或者录视频都可以，我先回卧室休息一会儿。”
许窈猜测她坐在外面，孔老他们不怎么放得开便提出了要去休息，以免他们为了不打扰她干坐着一路。
许窈一走，孔晋华还真的在自己学生的指点上，学习着怎么拍视频，还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原来视频还能加滤镜让自己更好看。孔老年纪大了还是有些外貌包袱在的。
“老师，您该吃药了。”学生看了看时间，赶紧提醒孔晋华。
以前学生就担心老师年纪大了会不小心摔倒，现在还要担心老师别忘记吃药。
孔老看着那一堆药叹了口气，顺从地接过学生递来的药，混着水服用。
不知过了多久，许窈的私人飞机降落在香江机场，外面天色已经尽了。
许窈刚下飞机与孔老他们分道扬镳，黄家庆就发来消息询问她到了吗。
【AAAA专业租房小许：刚到，我这两天还有事，等忙过了找你聚聚。】
陆野随行在侧，几个保镖提着许窈的行李箱步履匆匆，朝停车场方向而去。
一个穿着花衬衣的英俊男人一只手放在车门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许窈上车的身影，“她就是上回和我抢蛇首的许窈？也来香江了？”
助理想了想道：“对她就是许窈，霍总您说许窈来香江是不是也冲着海上天地来的？”
霍廷对许窈这个女人挺感兴趣，头一次他在拍卖会输给别人，虽然事后他曾后悔没有继续加价，毕竟两亿欧元的赔偿金他也是心动的。
不过后来霍廷还挺感谢许窈，因为她牵扯出一系列事情，拥有百年历史的苏德仕拍卖行凉了，背后的汉德家族企业统统遭殃。
商场永远是一个残酷的战场，在欧洲拥有极大势力的季氏集团在暗地里疯狂收割汉德家族企业，他们霍家也没敢跟季家血拼抢肉吃，但好歹也跟着季家喝了一口汤。
归根究底还是要感谢许窈这个女人，所以他觉得这个女人很有意思。
霍廷淡淡道：“她如果是冲着海上天地来的，那很好我们又能见面了。”
助理跟随霍廷多年，听霸总这口气顿时察觉出什么，小心翼翼道：“霍总，我听说这位许小姐有未婚夫了。”
霍廷唇边露出一抹霸总的邪肆笑容，“哦？是吗？”
网传许窈的未婚夫是小白脸，霍廷可不信会是什么小白脸，再不济应该也是富家公子哥。
但富家公子哥对他毫无威胁，只要不是季氏的当家人，这世界上能让他忌惮的没几个。
霍廷对女人的贞洁非常看重，他只谈感情经历是白纸，身体纯洁的女孩子，但如果是许窈的，也可以为她破破例。
许窈坐在车上，一个劲儿地打喷嚏。
贺凡很担心：“窈窈小姐，您是不是一冷一热有些感冒了啊？刚才在飞机上就应该让孔老给您看看病的。”
许窈揉了揉鼻子，一脸奇怪道：“不是感冒，奇了怪了，难道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不会是……未婚夫吧？许窈也挺奇怪的，双方体检报告都出来了，季正卿怎么还没提官宣的事情？
季正卿确实在想许窈，甚至他正盯着自己只有一两个粉丝的微博，又时不时看看许窈的微博。
季正卿并不想买粉，觉得李助理出的是馊主意，想着让官博发博的时候顺便艾特他一下。
“窈窈小姐，我们是明天就去西田区看看，还是您先休息一天再说？”贺凡正在帮许窈安排之后的行程，询问道。
而且香江是国际性大都市，女孩子来了这里都很喜欢玩的，许窈要不要先玩玩再说？
许窈立刻道：“明天立刻就去。”
别的事情可以拖拖没关系，但集体患病这件事绝对不能拖。生重病有多糟糕和绝望，只有体验过的人才知道。
许窈今天入住的是许家在香江的酒店，修整了一夜后在第二天清晨就整装待发决定出去去西田区。
许家在那边有些房产，但并非高楼大厦靠近工厂，他们的车一路开进去，偶尔能够看见几辆搬家公司的车停在路边。
“窈窈小姐您好您好。”许窈一下车，这边的收租工作人员赶紧上前，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跟许窈打招呼。
许窈看着四周，路边临时堆放着私人用品，还有一些要带走的家具，看起来比较凌乱。
和许窈租房团队合作的搬家公司员工态度却很好，正在热情地帮忙搬运货物，也不叫辛苦。
是的，那家曾经跟着许窈在海城发展的搬家公司业务拓展到多个城市，就连香江都有了，只不过并不庞大而已。
跟着许窈发展有肉吃！
许窈看见一个老婆婆坐在树下，一旁的收租员工立刻会意，走上前帮许窈问道：“老奶奶，请问你们为什么搬家？我们老板听说你们集体生病？”
那老婆婆不认识一旁的许窈，但觉得这姑娘漂亮，一听她询问就忍不住想要诉苦，一连串的粤语说出来：“都得病了，我家儿媳妇才32岁就得了癌症，好多人得癌症。”
一旁的工作人员正想帮许窈翻译，许窈却听得懂的，毕竟她以前穿过香江的年代文做任务，她眉头紧皱道：“都得了癌症？”
陆野贺凡同时一愣，没想到许窈会粤语，许窈最近也没学过粤语，许璟接许窈回来的时候对她做过全方面调查，也显示许窈除了英语并不会多门外语方言。
陆野想起上次参加苏德仕拍卖会，许窈说了外语怼那两个西方名媛也搞不明白，反正就很迷。
老婆婆心有余悸：“对啊，隔壁的老头子也得了肝癌。那边的小伙子前年也得了肺癌，没三个月就走了。”
“其实这房子挺好的很便宜，特别是这一年来新房东那个明星小姑娘特别好，各种补贴帮助，但不能一直这么得病下去呀，那可是癌症！房东姑娘再好，这房子也确实没办法住下去了。”
对于现代社会的人来说，几乎闻癌色变。
得了癌症晚期几乎和得到死亡通知书没区别。
许窈暗暗心惊，这总不能是癌症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