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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修)

作品:一口忘崽牛奶| 作者:杳杳一言|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10-24| 下载:杳杳一言TXT下载

从星海区天鹅湾小区出发,到东升岛上的云水村,需要转三次交通工具。

钟息带着霍小饱,和父母一起踏上了离开星海区的飞机。

东升岛准确来讲属于清源区的管辖范围,但位置偏远,和联盟核心区更是隔了千山万水,一向不为人所知。

当年钟息的外祖父费尽心血才从小渔村里走出来,为了子女的未来,在星海区里谋得一间容身之所,结果到头来,竟是举家迁回。

帮霍小饱系好安全带,盖上小毯子,钟息透过飞机的舷窗,望向这片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留恋吗?算不上,毕竟最爱的人都在身边,只是愧对年迈的父母。

霍小饱在来机场的路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抖擞,他抱着小熊,问钟息:“妈妈,我们去哪里?”

“去一座小岛,小岛上有一个小村子叫云水村,外婆的爸爸以前就住在那里。”

“云水村。”霍小饱学舌道。

钟息笑了笑,伸手抚摸霍小饱软软的头发,然后又握住他的小手。

霍小饱的小手还没有钟息的掌心大,但他努力握住钟息的手指。

钟息知道霍小饱舍不得霍司承。

这几l天霍小饱可能是意识到要离开爸爸了,不管是吃饭还是玩积木,他都时常抬头看一看霍司承,霍司承抱他的时候,他会抗拒,可等霍司承转过身,他又委屈巴巴地求抱。

今早带着霍小饱离开时,霍小饱也一直看着楼上,霍司承宿醉未醒,霍小饱喊了一声“爸爸”,楼上没有人应。

霍司承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冲下来。

坐车去机场的路上,霍小饱就窝在钟息的怀里,抽抽噎噎地哭了一路,直到上了飞机,他才停下来,依旧泪眼婆娑。

“小饱,”钟息认真地看着霍小饱的眼睛,告诉他:“小饱永远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宝贝,只是现在小饱要陪妈妈去一个从来没去过的地方玩一玩,小饱不要害怕。”

霍小饱点了点头,说:“小饱不怕。”

他攥起小拳头,高高举起。

飞机开始缓缓滑行,钟息看到霍小饱偷偷趴在窗边,撅起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H形高楼,那是蓝岩基地办公厅,也是霍司承工作的地方。

霍小饱去过好几l次。

他还记得。

他舍不得霍司承,但他没有说。

钟息难掩鼻酸,闭上眼睛,泪水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飞机加速进入云层。

新的生活也将开始。

.

在盛大舞会结束之后,喧闹融入黑夜,霍司承独自坐在岛台边,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客卧和儿童房已经空了。

他愣怔了片刻,慌忙给钟息打去电话。

电话关机。

只有一段录音留言:[霍司承,希望你不要找我,我一向不是冲动的性格,既然选择离开,就说明我已经下定决心,也做好一切准备,如果你非要逼我回去,只会让我和孩子离你越来越远,你也不希望孩子颠沛流离吧。至于你的探望权,在我完全安顿下来之后,我会让我父亲联系你,给你看孩子的机会,我的手机号已经注销,无需再联系。]

霍司承气到将手机摔得粉碎。

刺耳的破裂声惊起。

他想要夺门而出,想要派人把钟息抓回来,但骨折尚未痊愈,一时用力,膝盖传来剧烈的痛感,他踉跄着抓住床边的柱子,胸腔里顿时翻江倒海,肩膀止不住颤抖。

他好像真的失去钟息了。

他爱上钟息,相爱七年又忘记,后来稀里糊涂重新爱上,在他还没揣摩明白这份爱到底从何而来时,他已经失去钟息了。

这次不是分房睡,不是争吵冷战。

是彻底失去。

失去钟息,失去孩子。

他看到墙上的合照,怒火愈盛,一气之下他把所有照片都砸烂了,警卫员连忙冲上来,阻拦,“理事长!”

霍司承气喘吁吁地坐在床边,指着一地狼藉,说:“把这些寄给钟息。”

警卫员为难地说:“这——”

霍司承怒叱道:“你听不懂我的话?”

警卫员只能照办。

盛煊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是钟息离开的第三天,文副官守在书房门口,一看到盛煊如同看到救星,连忙说:“盛部长,您终于来了,理事长他——”

盛煊抬手,“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书房里一片漆黑,厚重的手工织布窗帘遮住了所有光线,盛煊打开灯,看到霍司承躺在书房中央的藤编躺椅上。

椅边是一份散落的离婚协议。

盛煊走过去,捡起一张,正好是财产分割的部分。

钟息什么都没带走,除了观星别墅。

“你还记得郁山山顶的那座观星别墅吗?”盛煊问。

霍司承许久才从蒙尘的情绪里抽离,看到盛煊,他微微愣住,皱眉问:“什么?”

“你七年前在郁山的山顶买了一幢别墅,还把卧室的天花板都换成了透明玻璃,你还记得吗?应该不记得了吧。”

霍司承表情茫然。

“也是,那里有太多你和钟息的专属回忆了,钟息都能忘,怎么还会记得那里?”

霍司承冷言讥讽:“忘了最好。”

“司承,当初是你招惹他的。”

霍司承听到这句话就没由来地生气,“那又如何?我对他不够好吗?连家里的保姆、司机都知道我对他好,他还要怎么样?就因为我受了伤,暂时把他忘了,他就要跟我离婚?”

“既然你觉得因果关系不成立,你为什么不和钟息好好聊一聊?”

“他和我聊?”霍司承像听了天大的笑话,“他赏我一个眼神我就要谢天谢地了,你之前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吗?他对我什么态度?他连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

盛煊无奈道:“司承,你现在的脾气太暴躁了,钟息没见过你这副样子。”

霍司承表情微僵。

“以前你就算自己生闷气,也不会朝他发脾气,他害怕你这个样子,你明白吗?”

“反正都是我的错。”

“他为什么要走?”

“岳立泉派人在红蓝边境挑拨生事,搞得那边鸡犬不宁,我说我要去一趟边境,他就开始跟我闹,还跟我说什么,我永远也比不上以前的霍司承,所以我现在算什么?”

霍司承冷笑一声,“替代品?”

“他说了,他不爱我,我不过是孩子的父亲,他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半点爱意,我是上辈子欠他的吗?死里逃生回来还要受他的气?”霍司承指着自己,质问道:“他竟然把我当做替代品?还是一个被他抛弃的替代品,我是霍司承!我想要什么样的没有?我缺他一个钟息?”

盛煊只抓住一个关键点:“你要去边境?”

“是,文泽还没通知下去吗?”

“你现在一身伤还没好,怎么又要去边境?这样吧,你让老徐去,或者我去也行。”

“不用,你们去了也解释不了我和亚东雇佣兵集团的关系,再说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盛煊沉声问:“怎么不算?脑部神经受损、失忆、膝盖骨折,你还要多严重的伤?”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你怎么跟钟息一样求安稳?你知道我的性格,我又不是冲动行事,只是有些困境你必须迎难而上,再说了,边境武装我早就部署好——”

盛煊厉声打断他:“是,边境不算什么,海军突击队也不算什么,你手握一等功你是兵王,你刀枪不入,你去建你的宏图伟业,你为什么要去招惹钟息?从海军突击队回来的时候,你亲口答应过钟息,不会再冒险!”

霍司承愣住。

“钟息求安稳有什么错?你以为他求的是自己的安稳吗?和你在一起,他出行都不方便,去哪里都被人跟着,整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这个豪华的官邸就是你所谓的安稳生活吗?他觉得以他的性格,他真的需要这些吗?”

“他不让你去边境是因为他害怕!”

盛煊抓住霍司承的衣领,怒道:“他的安稳是为你求的,你到底明不明白?他想要你平安!我们都希望你平安!”

盛煊说到喉咙沙哑,他眼底含泪,问道:“霍司承,你希望钟息变得像我一样吗?”

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利剑穿进霍司承的心脏。

俞可钰至今下落不明。

“替代品……哪怕是替代品也好啊,”盛煊垂眸,轻声说:“能在一起已经是命运恩赐了,你为什么不珍惜?”

为什么不珍惜?

“明明相爱,为了这个家,就不能暂时放下你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吗?”

盛煊的每一句都振聋发聩。

霍司承感到胸腔里像被灌满了融化的铅,沉重、刺痛,灌到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文副官忽然敲门。

他告诉霍司承:“理事长,找到张牧出现在君山塔台的证据了。”

就在刚刚,文泽收到一只U盘。

里面存有十几l条视频,视频录制时间为2121年10月21日上午8点至上午10点。

盛煊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待看清画面正中央的人脸,他惊得指尖颤动,心神巨震。

是张牧。

透过君山塔台监控室的透明玻璃,满墙的联屏系统闪着幽光,张牧坐在一台电脑前,正聚精会神地操作着什么,两分钟后,他转过身,站在窗边,凝视着远方某处。

八点半左右,君山森林南边开始出现明显异常的紊流,但一向及时的紧急通知系统没有发出任何消息。

九点五十五,霍司承所乘坐的直升机受紊流影响,在空中失去控制,坠入森林。

证据链已然完整。

一旦放出这段视频,岳立泉故意杀人的罪行将昭然若揭,岳立泉锒铛入狱,那霍司承升任联盟总督之路再没有任何阻碍。

霍司承问:“这个证据是谁送过来的?”

文副官脸色为难,像是难以置信,他说:“是……是钟先生。”

霍司承和盛煊同时愣在原地。

“钟先生让派人将这个U盘送到我的办公室,我也是刚刚收到。”

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天际。

沉闷的雷声在云端轰隆作响,像是一只压抑许久的野兽奔涌而来,冲出乌云的束缚。

大雨随之落下。

……

“理事长,是我的失误,只把重点放在排查张牧的社会关系,没有注意到那天和钟先生一起进入君山森林的中型客货车,是专门运送无人机编队的。”

“我查过了,钟先生在十月七日向君山塔台申请,于十月二十一日当天在您的直升机经过时,安排无人机编队升空表演。”

“这段视频是无人机拍摄到的画面。”

“上百架无人机,上百条视频,钟先生一一筛查……”

雨势愈演愈烈,霍司承推开车门,冒雨冲进符辉的公司。

符辉看清来人,吓得腿都软了。

“理、理事长!您怎么来这里了?”

霍司承眼底殷红如血,他哑声问符辉:“钟息那天订了什么样的无人机表演?”

符辉不过一介商人,哪有和霍司承这样的人接触的经验,他吓得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几l秒才猛地回神,磕磕绊绊地说:“回理事长,是纪念日表演,钟先生订了一个编队表演,我、我现在就给您找申请单和动态示意图。”

半分钟后,霍司承在电脑屏幕上看到了“七周年快乐”几l个字。

他猝然抓住桌角,指尖泛白。

无人机编队的动态图展示在霍司承眼前,一句又一句。

[恋爱七周年快乐。]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们不是结婚,而是恢复了恋爱状态,这样来算,从确认关系到今天,正好是七年。]

[跟你相比,我很不善言辞。]

[有时候我很想表达,但你总是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前几l天你问我,我是不是为了霍小饱才留在你身边的?]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答案,不是,是我想留在你身边,才有了霍小饱。]

[霍小饱是爱情的结晶,从来都是。]

[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吗?我再也不会回答这么愚蠢的问题了,这是最后一次。]

[七周年快乐。]

[希望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

霍司承耳边嗡嗡作响,直到全身的阵痛如潮水般退去,他才听清符辉的话。

符辉说:“理事长,那天无人机表演才刚刚开始,您还没来得及看到就……钟先生是看着您的直升机从天上落下来的……”

霍司承下楼时身形微晃,文副官连忙走上来扶住他,可是霍司承摇了摇头。

他一个人走进雨中。

倾盆大雨毫不留情地倾泻而下,这场雨好像连续下了两个月,从出事那天起,连绵了两个月的阴郁,像是钟息悬而未落的眼泪都积攒到今天,滂沱落进霍司承的心里。

钟息这些日子肯定很难过吧,带着精心准备的周年纪念,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死亡擦身而过,那一刻该有多绝望。

如果没有失忆,他应该一醒来就会把钟息抱进怀里,会像霍小饱说的那样,每天早上都亲亲钟息,告诉他:息息不怕。

但他就这样把他最爱的两个人忘记了,醒来后他对钟息冷眼以对,还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钟息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霍司承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想起钟息苍白的脸,和他愈发消瘦的身形。

还有钟息说过的话:

——“祝你功成名就,一切都好。”

——“平安最好。”

雷雨交加划破夜空。

命运好像给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霍司承踉跄着往前走,在钟息离开的第十天,他终于明白什么叫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