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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床榻语

作品:表妹薄情( 双重生 )| 作者:红埃中|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2023-02-05| 下载:红埃中TXT下载

倘若现在曦珠是清醒的,绝不会允许他这样冒犯。

但正是这难得的昏醉,让卫陵在前世今生长久的忍耐后,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看她。

仅仅是她主动来牵他的手,他忍不住生出荡漾。

可也在这刹那,他心里那点旖旎渐息。

寂静深夜,能听到窗外偶尔从树枝落下的雪声。

卫陵坐到床畔,曦珠的面前。

仍旧握住她的手,不曾松开半分,笑着回答她的问。

“你这晚没回去公府,我才过来找你。”

发丝垂落颊侧,拂在手背,微痒。

卫陵另只手去摸她的脸,温声道:“即便遇到旧识,也不该喝那么多酒,下次别再这样了,喝多了伤身,还难不难受?”

曦珠被三表哥的亲近举止吓地有些懵然,微微睁大眼。

但被他那双漆黑的眸盯着,她诚实地点头,又小声道:“只有一点点难受,闻登好不容易来次京城,我才不下心喝多的。”

她的脑子昏昏,回想起赵闻登说起的那些旧事,以及现今津州的变化。

胸口酸酸的,声音有些闷了。

“他和露露明年就要成婚了。”

毫无厘头的一句话,让卫陵滞住。

倘若曦珠的父母不曾出事,她也不会来京城投奔镇国公府。

彼此不曾见过那十余年,他对她毫无所知。

即便曦珠上一世曾在他罚跪祠堂那夜,偷跑过来陪他,告诉过他些津州的事物,可少有涉及自身的。

或许有,是他忘了。

卫陵凝着她的神色,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问道:“为什么难过,难道你喜欢他吗?”

曦珠似是很吃惊,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

她屈膝枕着下巴在上面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他们会在一处呀,我记得那时露露最讨厌闻登了,我们一起出去玩,闻登总是扯她的头发,拉她的裙子。露露有一条最喜欢的碎花裙子,还被闻登弄脏了不能再穿,她哭了很久,说以后不要再和他玩了。”

曦珠揪着被面的绣花莲纹,勾出一根丝来,绕在指间。

“怎么以前那么讨厌一个人,后来却会喜欢上他,要嫁给他了呢?”

在津州的那些事,她已记不得几件,留在脑海中,全是在京城和在峡州发生的事。

似自言自语般,曦珠的声很低。

“我忘记了好多事,今日闻登过来看我,我竟然连他都认不出来了。”

“三表哥,你说是不是我记错了?”

卫陵沉默下来,想要安抚她,只是手才要放在曦珠的头发上,就听到她几不可闻的低语。

“我想回家了。”

她的眼神再清澈不过,可卫陵知晓她仍醉着,不若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他也早知道她的愿。

那条祈愿带他每日都带在身上,就如同上一世平安符在的地方。

只是这样直言,到底让卫陵忽地心生绞痛起来,绵延不断地让他不禁手指蜷起,忍不住想要紧握成拳,可到底强忍着舒展开,落在她的发上,一下下地轻抚着。

轻声道:“为什么想回去,留在京城不好吗?”

曦珠却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低头自顾自道:“可是不行,我现今还不能走。”

要是她走了,谁来告诉他们将来的祸事。

若是再走上前世的道路……

卫陵见她一直不出声,只埋头在膝上,长发滑落而下,将她整个人近乎遮住。

片刻后,她纤瘦的肩微颤,有抽噎声。

“我想你好好活着,不能丢下你,也不能丢下阿锦阿朝他们,让他们再受那些苦。我不想……”

卫陵愧疚复涌,俯首看着曦珠。

他轻抬起她的头,就见那张原该明媚的脸上泪水涟涟,不欲让他看到自己的样子,咬紧唇不泄出哭音,要偏转过头,可没有挣脱开。

也只是多看面前这张未经风霜的面容一眼,曦珠终于崩溃,捂面而泣。

“我现在每一日都在掰着指头过,每夜都能想起那些事,有时想地睡不着,可是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躲过那些祸端。”

似要将自重生来的一切苦楚都哭出来,连同前世所受的那些困苦。

每一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曦珠有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茫然地盯着纱帐顶,在昏暗中,直到天亮。

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法子。

她能以何种身份去告诉权势正盛的镇国公府,说出那些接踵而至的祸事。

最终公府会倒塌,四分五裂。

凡是太子一党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只是一个初来京城的表姑娘,懂什么局势,懂什么朝政,谁会相信她的话?

当命运倾轧而来,她发觉自己从来都渺小。

但哪怕让前世卫家的结局好一些,她都要去试试。

“三表哥,若是我告诉你那些事,你会信吗?”

昏沉之间,曦珠模糊地看着眼前的人,哽咽问道。

复杂难言的心绪让卫陵抽痛更烈。

他点头道:“信。”

这些本该是卫家自己的事,不应将她掺和进来。

前世,曦珠为了他的性命,送出那封信,沦落到那样的境地,又守着风雨飘摇中的卫家,直到殚精竭力的最后一刻。

而重来,她又是为了卫家,才会这般。

他从来都在让她伤心难过,也一直在辜负她的深情。

卫陵将她抱在怀里,弯腰低头,手扶住她的后脑,与她紧贴耳鬓。

“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低道:“你别怕,那些事我会处理。”

他不会再让卫家再复前世的境况,也一定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卫陵轻抚着曦珠的脊背,直到她不再哭颤,才将声到极轻,在她耳畔问道:“曦珠,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说与我听。”

心口处传来一声近似嗯的哼声。

卫陵望着散落雪光的窗纱,留意外间的动静,问道:“中秋第二日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他并未将话说完,怀里的人便抖了抖。

卫陵沉痛间,却不得不接着问下去,嗓音温柔至极。

“那日你和秦令筠在聚福楼都说了什么,都告诉我好不好?”

若是曦珠清醒,他毫无理由去问询,她也不会告诉他。

只有趁着此时,才能将那日的情形套出。

重生以为,唯有此事是他一直未弄明白的。

曦珠不会单独去见秦令筠,一定是秦令筠抓住了诸如把柄之类。

再想及中秋第三日清晨去秦府拦人时,秦令筠似是而非的话。

他已然确定了一件事。

卫陵阖上眼,迟早一日,他定要将秦令筠剥皮抽骨。

他松开曦珠,指腹擦过她的泪,又将她面上濡湿的发轻轻拨开。

抵着她的额。

两人气息交融,卫陵闻到一股酒酿的淡淡甜味,看着她仍昏醉的眼脸,道:“记得多少,便说多少,若是都记不得了,也没关系。”

他等待着,不知过去多时。

曦珠被他盯着,想要躲避开,却无处可躲,还是说道:“是卫度的事。”

这几字才出来,她就垂下眼睫。

“三表哥,你会不会生气,我不喜欢他,才不叫他二表哥呢,我讨厌他,他瞧不上我。”

似是想起什么事,语调怄气,跟道:“我告诉你呀,那天你帮我打了温滔,被罚跪祠堂,他还对我说,要不是我出府去,也不会惹出那桩事。可我就是要出来,就是要气他!哼。”

声调渐高,唇微微翘起。

不见难过了。

卫陵还是头回见她这样的神情,尤其还是在自己面前,不免失笑道:“我生什么气,他那么讨厌,不叫他就不叫吧,算什么事。”

他将话循循牵回来,已有了猜测。

“那是卫度的什么事,怎么你就要去见秦令筠呢?”

过了好一会儿,曦珠才像是想起来。

蹙眉回忆道:“是中秋那晚,我和小虞、阿朝出去玩。后来,在桥上,我看到了三表哥你,然后我们一起回去,人多,我快被撞上时,你拉我,我的花掉地上了,你又帮我捡,就是那时。”

她顿住,好似想起他的脾气。

“三表哥,你别生气。”

这是她提到第二回了。

卫陵呢喃:“不生气,我不会在你面前发脾气。”

曦珠看他微弯的眸,犹豫下,接着道:“就是那时,我看到卫度和一个女子在一起。”

迟疑。

“不是二表嫂。”

“嗯,之后呢,又与秦令筠有什么关系?”

眼前之人还是平和的神情,半分不变,曦珠抿紧唇,再犹夷起来。

卫陵一边回想那晚可能出现的异样,一边轻声道:“是不是被他看到了?”

就见她长睫颤动,微微点头。

“那日他和我说,不会把中秋晚上的事告诉卫度,也让我不要说出一句。”

话到此处,卫陵就全明白了。

曦珠又道:“他比卫度还讨厌,本来卫度就讨厌,我还为这样一个讨厌的人,去见另一个更讨厌的人。”

委屈地撇起嘴来。

卫陵抬头,将她眼尾还要冒出的泪擦去,声调平平,却透着冷。

“他那不是讨厌,是可恨。”

该知晓的事都清楚了,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

卫陵却陡然再想起两个问。

沉思瞬,便想借着这个机会一道问了。

他扶住曦珠的肩,见她眉眼有些困倦,也不想再耽搁,直接道:“曦珠,我再问你两件事,你好好答我。”

被问话后,想得多了,曦珠觉得脑子昏昏的,想睡。

“什么呀?”

卫陵便问:“你有没有一点喜欢王颐?”

虽然曦珠拒了,青坠也详说那日两人的话,但此时卫陵要她亲口说。

“没有。”

曦珠晃晃脑袋,细声道:“他很好,可我是要回津州的,才不在京城呢。”

闻言,卫陵额角一痛,忍下了。

深吸一气,再问道:“那许执呢。”

不比第一个问,这回他怯于听到她的回答,却又想得知。

“你为何要让人给他伞?”

如今分隔两院,又有许执和秦令筠,他每日必要得知她的行踪,才能安心。

却不想听到这事。

压了好些时日,尤其记起上一世的事,卫陵头痛地更厉害些,目光落在歪头要睡的人脸上,不错过任何一个神情变化。

眼前的人都重叠出两个影来,曦珠迷糊道:“他没伞呀,书纸会湿地不能用,住的地方又那么远,要是回去的话,身上衣裳都会湿的,要是生病怎么办呢?他身边没人照顾他,会很难受吧。”

卫陵就知不该问,此时该是他难受。

他知曦珠这样做,是因还许执的那份恩情。

但除此之外。

“你有没有喜欢过他?”

曦珠困地睁不开眼,去推他,可仿若她不答他的话,他就不会放开她。

她嘟囔道:“三表哥,这是第三个问了。”

这个时候,她都还记得数数。

卫陵只觉气笑了。

“你好好说,说了就睡觉,好不好?”

“不好。”

她推不开他,索性一头扎进方才的怀里,闷闷道:“我想不起来了,我就是想对他好一点。”

曦珠越来越困,声音也越来越轻。

到最后一字落下,她的唇还微张,却睡着了。

清浅的呼吸落在颈侧,轻飘飘的。

这事还要想吗?

卫陵看向怀里熟睡的人,乖顺的样子,终究叹息一声。

但。

“曦珠,你以后不准对他好了,也不许对其他人好。”

“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似呓语,他在她耳边如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