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无人夜,恰是采花好时节!
我摇身化作一位美艳妖娆的女子,凑在水井边将碎发顺了顺,又把衣领拉低了几分,这才满意地推了茅屋的门进去。
屋里点了一盏微弱的灯,书生手执一卷书在细细地读。
我反复提醒自己:走路要扭,声音要酥,腰肢要柔。
「公子。」
话出口,浑身的鸡皮都抖了一抖。
书生转头看我,我立马含情脉脉地迎上去……
诶?如狼似虎的目光在哪里?
我一狠心,又将裙子提高了三分,露出光洁细嫩的大腿,摸啊摸地搔首弄姿,「啊,公子。」
终于,他的目光暗了几分,我睿智地将它理解为情欲。心头一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倒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装娇羞,「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不如……」
我照着话本上所说,在他的大胸肌上画圈圈。
嗯……怎么画来着?算了,正一圈反一圈。诶?力度应该怎么把握……哎哟,这种事情自然是简单粗暴!
果然他的面色又暗沉了几分!
嘿嘿嘿,我暗自窃喜,书生啊书生,你是不是快要把持不住了?
那就不要把持了嘛!
「不如……」
他的声音温柔魅惑。
「烧烤鸡肉可好?」
呃……我吓得猛睁开眼,见他冷冷地瞧着我,眸子里一片清明,哪里有一星半点的情欲!
天,这是什么情况?
六姐分明跟我说,书生嘛,裙子撩一撩,媚眼抛一抛就解决了。
难道我遇上的这个书生不喜这种热情奔放的类型?
早说嘛!
我赶紧谄媚,「公子,此乃天大的误会。」
「哦?」他又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然后视线停留在我微微露出的「大胸肌」上。
我赶忙伸手盖住,决定如实相告,「实不相瞒,公子,其实我是一只……纯情的鸡。」
「是吗?」他嗤笑一声。
「鸡怎么就……」我白眼翻了一半,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竟然看破了我的鸡身!
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决定三十六计跑为上计!完全忘了我其实有五百年道行来着……
说到底,还是输在没有经验,真的不是因为我胆小。
我在他怀里挣扎起来,难以想象他那么清瘦的身体,却有那么大的力气。
「你这般对我拉拉扯扯,实在,实在不是君子所为!」我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推他。
「有道理。」他突然笑着放了手,我一个没收住,撞到了墙上,撞得眼冒金星。
晕过去以前,听见他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咦?世上竟有这么蠢的妖?」
唉……虐身又虐心。
「牛逼牛逼,无力的法术天下无敌,开……开,你开呀!」
面前的笼子依旧纹丝不动,自从我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变回了那只通体乌黑的鸡,还被关进了这个笼子里。我已经念了四十四次咒语,这破笼子究竟有什么古怪?
就在我踱着小短腿苦苦思索怎样才能出去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
我脑袋里突然灵光乍现,两腿一蹬,舌头一伸,装死!
他走过来,蹲下,「别装了。」
我就不动!
他把手伸进笼子里了,诶?他把手伸进来做什么?
我感觉到他将我腹面的毛往两边拨了拨,笑说,「的确是只母的。」
我心和肝儿都颤了一颤,这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来,照着他那修长的手指就是一口!
结局是,我捂着脸在笼子里上蹿下跳龇牙咧嘴,我没舍得咬上他,倒咯疼了腮帮子。
他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哈!还是只爱咬人的蠢母鸡。」
装死是装不成了,我瞪着他恶狠狠道,「放我出去!」
「好啊!」他笑,人畜无害的样子。
咦?我狐疑地盯着他,这么好说话?
他一双好看的眼睛眨啊眨,「不过我一个人住在这荒山野岭的,差一个伴读童子。你虽然有点蠢,但也能凑合着使唤!」
娘的,我就知道!
我想了想,觉得大可以假装答应他,「好吧,我同意,你可以放我出来了吧。」
「你先发誓。」
「好,我发誓。」我将爪子拍在脑门上,十分真诚地看着他。
他很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小母鸡,跟我念。」
跟就跟,一诺千金什么的……别开玩笑了,我就是只鸡。
「我甘愿做叶斐的奴仆,为期一年,他若要我往东,我定不会往西……」
念了好久,终于等到他将笼子打开。
「嗷……」自由啊自由,我撒着脚丫子就开始狂奔。
飞到墙头,还不忘嘚瑟一番,将屁股对准他扭了扭。
啦啦啦,我就是要气死他。
却发现他笑望着我,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晃啊晃,「你瞧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翅膀上的一滴血……
天呐!
「你做了什么?」我颤巍巍地问他。
他笑得高深莫测,吐出两个字,「血誓。」
我双爪一软,从墙上倒翻了下来。
书生……你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做一个书生?
他慢悠悠地走过来,用两个指头将瘫成一团的我拎起来。
我耸拉着脑袋,「兄弟,你究竟是哪条道上的?」
血誓即是在精怪发誓时,取其一滴精血为引,若违背了誓言,那妖怪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这种隐秘的事,寻常人可不会知道!
「书上看的。」他望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你看你这么蠢,还不跟着我多念书?」
跟他进了房,他两腿一伸,倒在床上,对我颐指气使,「我饿了,你去做饭。」
我一拍小鸡爪,做饭就做饭,我又不是没做过!
然而围观了厨房的景象,我简直想仰天长啸。
书生啊书生,你究竟是不是猴子派来惩罚我的?
我拎着那破了底的锅,断了柄的勺,留下两滴辛酸的乌鸡泪。当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如果早知如今,那日我姬无力就算是饿死了也不出门!
那天春光大好,我在山间觅果子,趴在树上摘一颗樱桃时看见书生。
他泡在树下的小湖泊里,湖水清澈透绿,肌肤莹白如玉。
没错,我就是在偷看他洗澡!
我一边啃果子,一边欣赏美人沐浴,流了一树的哈喇子。恰好一阵风过,那哈喇子「嗖嗖嗖」地滴落在他脸上。
「这天是落雨了?」他抬头,疑惑,又伸出舌头将那「雨水」舔了去。
天呐,那是我的口水啊!我趴在树干上捶胸顿足,笑得满足又猥琐。
所谓乐极生悲,一个没把持住,从树上掉了下去。
他瞧着水中扑腾的我,低头浅笑,「原来是只乌鸡。」
我看得呆了,乌鸡界有位著名诗人曾说:「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风力的娇羞……」
这书生的皮相,简直就是盛世一朵白莲花啊!
我默默地红了脸,迎来了我鸡生的发情期……
后来我一路尾随,趴在他门口的大树丫子上观察了他三个月。他一个人住在这半山腰上,有时读一卷书,有时沏一壶茶,更多的时候则是深情款款地望着门前的风景挥笔作画……
正在我追忆那个如花貌美,似水温柔的书生时,这厮令人发指的声音又在脑后凉凉响起:「无力,柴劈不完就不要吃饭了。」
「知道啦!」苍天啊,大地啊,收了这个精分吧!
转身瞧一眼面前那堆积如山的柴火,唉声叹气:乌鸡还是那只春心荡漾的乌鸡,书生却是个黑心黑肺的书生!
我叫姬无力,曾有一条康庄大道铺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硬生生走上了勾引书生这条不归路……
书生叫叶斐,文采斐然的斐。
我以为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人品也差不到哪去。后来发现,我实在是想得太多了……
「愣着做什么?」
转过身,看见他倚在一棵竹子下,左手是我摘的果子,右手一只我烤的同类,吃相斯文儒雅。
「叶斐……」我吞了吞口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从早上起来给他打果子、抓鸡、扫地,我还空着肚子。
「哦。」他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伸手在怀里掏啊掏。
我流着哈喇子望着他点头哈腰。
末了,扔给我几颗发育不良的海棠果。
我瞪圆了双眼,「就这?」
他伸手,摸摸我的头,「无力快吃,美容养颜哦。」
你这个文盲!乌鸡是肉食动物,我要吃虫子,软弹细滑的虫子!
他优雅地吞掉剩下的同类,过来拎我的袖子,「我要作画,随我磨墨去。」
「我不去,我要吃虫子,给我虫子!」我挥一挥衣袖,甩开他的手。
「哦?」他皱着眉头,幽幽地瞧着我,「这该如何是好?」
我吓得心胆肝俱是一颤,上一次他这幅表情的时候,我变成了一只没有尊严的秃鸡。上上一次的时候,上吐下泻一整天。上上上一次……不说了,都是泪。
叶斐曾说,实时务的乌鸡才是好鸡!
我立马狗腿地贴过去,拉着他的衣袖蹭啊蹭,「走!我们现在就走!」
取水,研磨,把宣纸铺在桌子上。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可以去扫地了。」
扫扫扫,今天我都扫了二十回了!出口却是,「好滴。」
我一步三回头,三步一回头。
直觉告诉我,他画里有鬼!他教我识字,教我读书,却从不让我碰他的画儿,就连看看都不行。我觉得大抵那里面藏了个绝世美女!唉,想到这,心里酸酸的。
姬无力,你怎的这么没出息?
几步路,我磨磨蹭蹭走了半个时辰。我看见他握笔的手抖了一抖,又抖一抖,扔掉笔,站起身,大步流星的……
「诶,你要干吗?」
「干吗干吗?」
「哎哟,你轻点!」
我揉揉被摔成四瓣的屁股,颤巍巍地扬起手狠狠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我真是眼瞎了才会看上这么暴力的书生!
或许是那巴掌声太过响亮,他终于回过头望一眼,饶有兴味的样子,「摔傻了?」
我巴巴儿地望着他,可劲儿点头。
「也好。」
「……」
你若是在眠山上看见一只乌鸡或者一个白衣少女飞天遁地翻山越岭一手抓鸡,一手捉兔,胯下还骑一只猪。所到之处,百兽回避,一片狼藉。
不用怀疑,那就是我姬无力!如今的我已经领悟其中的精髓,做得十分顺手。这不我一手提一个木桶,一手还往地上撒玉米。
我瞥一眼在远处读诗的叶斐,他也正巧看我,对我点头,「无力,过来,我教你念书。」
开玩笑,我哪有那个闲时间?
于是我大手一挥,「叶斐,别闹……我要喂猪。」
是的,时隔半年,为了成全叶斐那厮对肉食的一往情深,我已然成了养猪少女。捉两只野猪圈起来,然后产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
收拾好了房屋,我叼了条圆滚滚的小青虫出门。
「叶斐,我去一趟山顶,我之前在上面见了两只小乳猪,看能不能捉回来炖了。」
他在溪边洗一件衣裳,也不知听见没听见?
管他呢!我蹦蹦跳跳就上了山。到了顶上,找了个树叉躲在里面,不出一会儿,果然见着二只小乳猪过来觅食。
我一爪子扑上去!哈哈……逮到了,我一麻袋扛肩上,心情大好地往回走。
「大胆,放下我孩儿!」
一个头上长有五彩翎羽的女人,我仔细一瞧,是个鸡精!
你孩儿?开玩笑,你他妈唬谁呢?嫉妒你鸡姐的肤白貌美大波波就请你直说好吗!
我挺了挺腰杆,「不放又怎样?」
「咯咯咯……」那鸡精阴笑几声,也不多说,抬手就是一大片光波朝我打过来。我一瞧,顿时懵了,这……这可是大招!
我很有骨气地没有跪地求饶,只朝她讪讪笑道,「哎哟!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暴力嘛!诶,大姐,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把两位猪小姐还给您还不行吗?」
我扛着两只小猪仔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锦鸡精凶神恶煞,依旧穷追不舍。
「就这点道行,还妄图害我儿,看我今天不了结了你!」
我左手才挡了致命一击,又是一个法术朝我命门打过来。
完了完了,死翘了!
我闭了眼睛,死死地护住脑袋,想象着叶斐一边提着我的鸡身,一边漫山遍野地找我的鸡脑袋……忧伤!
过了好一会儿,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再睁眼的时候,鸡妖不见了,麻袋里的猪仔也没有了,面前竟站着叶斐!
「诶?你看见了一只很丑的鸡……头上长羽毛的女人没?」我爬起来,拍拍膝盖问他。
「没有!」他黑着脸,一步一步朝我逼近,「手伸出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臭的脸色,脑子一转,他怎么知道我手上没有……顿时腿脚发软。
「你,你……」
事发突然,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瞒过他,索性双眼一闭,「我坦白,坦白还不行吗?」
偷偷看他,他似乎一愣,神色也缓和了许多,朝我伸出手,「嗯,坦白从宽。」
我哭丧着脸,递给他一个空空的麻袋,「猪跑了,它自己跑的,不是我弄丢了。」
他手顿时僵在空中,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末了,愤怒地瞪我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那样子是气极了。
看吧!我就知道这事不能说,猪啊,那可是叶斐最爱的猪啊!
我一边朝他追去,一边声泪俱下,「叶斐,你要相信我啊……真的是它自己跑的!」
我一心急,没注意到脚下的坑,「噗通」栽了进去。下面是一些坚硬的石子,一瞬间咯得全身都破了口子。
「姬无力,你怎么这么蠢!」头顶传来叶斐气急败坏的声音。
我仰起头努力朝他笑道,「是是是,我这么蠢,你就不要怪我了好不好?」
他跳下来,竟衔了我流血的手指放在口中吮吸……望着我的眼睛也湿漉漉的,「姬无力,我算是败给你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惹得我一阵心悸。我低着头,看他撕扯自己的衣服为我包扎伤口。他不生气的时候真好看,眼睛明亮得像是天上的星光。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我突然觉得生出些别样的情愫来。
「衣服脱了。」
什么!我瞪他,虽然我的确很愿意,但如今青天白日,荒郊野外……好刺激!
「又乱想什么,我帮你包扎。」
「哦。」
「姬无力,都大半年了,你的法术怎么还是没长进?」他眉毛眼睛一起挑,就连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
什么嘛,我咬着鸡爪子,人家明明最近长进了很多了好不好?
而且自从跟了叶斐这厮天天锻炼,我竟然都能从鸡妖手下逃出来了耶!
我喜滋滋地望着他。
他替我包扎的手微顿,「让你少吃点肉是为你的修炼好。」
他是在为我考虑,他是为我好……
「下午我在河边捕到的几条三色鳝鱼你就不要吃了。」
「好滴好滴!」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怎么能相信这个衣冠禽兽啊……
我蠢,我掌嘴。
叶斐喜滋滋地抱着一盆香气四溢的鳝鱼大快朵颐,而我巴巴儿地望着他,口水泛滥成灾。
他一边吃还一边警惕地盯着我,「不要抢啊,姬无力,你答应过我的。」
我湿哒哒地滴着涎水,苦大仇深地看着叶斐。
只有两条了……一条了,不行!
我发了疯一样扑过去,又原路被他踢回来。
他满足地抹抹嘴,一脚踢开地上的我,「吃饱了,睡觉去。」
我是一只「知恩图报」的好母鸡,叶斐如此掏心掏肺地「对我好」,我当然要十倍百倍地报答!
但是,这厮阴险狡诈,肠子里的弯弯绕绕太多,清醒时我斗不过他。
可他总要睡觉!
像往常一样,月入中天的时候,我轻手轻脚地摸进他的房里。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木炭,准备开始我疯狂刺激的报复。
没错!在他脸上画王八!
嘿嘿嘿,我在心里狞笑几声。
正准备开始,窗外的月光募地铺进来,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他玉白的脸越发好看温柔起来。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他替我包扎伤口时认真专注的样子,他衔住我手指的唇瓣那么柔软。
我仿佛受了迷惑,不自觉地朝他的唇上吻了上去。
完事儿了,对月感慨:「定力啊定力,何时我才能征服你?」
什么情况?
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点点!我再仔细一看,诶……这人耳根也是红的。
娘的!这个小人在装睡,这会指不定在心里偷乐呢!
我脑袋一转,无限满足地叹息,「真是好味道啊。」
他的耳朵又红了一点。
我又吧唧吧唧嘴,「真是好味道啊……我的小鳝鱼!」
偷偷瞄了瞄,那厮的脸果然已经黑成锅底。
哈哈哈,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姬无力翻身农奴来歌唱。我一扫多日的抑郁,仰天大笑出门去。
清晨,我做了个美梦。
梦里我是油头满面的纨绔子弟,叶斐他是……我养的一条狗。
他乖顺地伏在我脚底下给我舔脚趾头,我顺顺他的毛,「叶斐乖,叫唤两声爷听听!」
「汪汪汪。」
「哈哈哈,再叫两声听听……」
「姬无力,滚去收拾猪圈!」他一把把我从窝里揪出来。
唉,这人博学,却不知道世上有个词叫怜香惜玉……
「等会儿,等会儿就去。」我嘟囔,现实太残酷,好歹让我把梦做完。
「现在,立刻,马上,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他凉凉道。
我睁开眼,猛地瞧见他眼里高深莫测的光,立马点头哈腰。
「去去去,现在就去。」
叶斐这个人是个死变态,吃的猪肉,必须出自早沐浴,晚焚香,茁壮成长的猪仔。
我一只手给小猪仔们冲水,一只手扫昨夜的便便,嘴上还叼着晚上要燃的香。
不由悲从中来,娘的,我竟然活得还不如一头猪!
「叶斐?欸?」
「死变态!哦?」
我唱着自编的曲儿,玩得不亦乐乎。
「姬无力,你在唱什么?」他不知何时飘到了我身后。
「没……」我头一缩,「我说公子,你真帅。」
「这我知道,你换个马屁拍。」
我想了想,「您身上还自带体香。」
「什么香?」他饶有兴味。
「鳝鱼香。」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果然,他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姬无力,从今以后,不准你再吃一口肉食!」
我立马就炸毛了,我姬无力给你做牛做马做奶妈,供你吃供你喝,凭什么还供你出气?我越想越不服气,将那扫帚一扔,「你个暴君!你压迫良民!你不要脸!」
他托着下巴淡定看着我上蹿下跳、脸红脖子粗,「你难道不喜欢这样?你当初不就想着勾引我?」
没事儿就虐我,有事儿更喜欢虐我,这种没有鸡权没有尊严的生活,有病才会喜欢!好吧……我确实有病,还病得不轻。
我发现我早就上瘾了,这样与他打打闹闹的小日子。
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我怎么能承认,尤其他还一副那么嚣张的样子,「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变态啊!」
我使劲掐自己的手,疼得眼泪夺眶而出,「叶斐,你这样每天以我取乐很有意思是吗?一只鸡就没有尊严吗?我受够了!」
他愣楞地看着我,「无力,其实血誓的血是我……」
娘的,这会儿还跟我提血誓!火气「噌噌噌」就上来了。
「去他妈的血誓,五雷轰顶又怎么样,我还就告诉你,你鸡奶奶不伺候了!」
我扔下手中的瓜瓢,拔腿就跑。
跑出几米,回头,见他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瞧着地面。
说不出是失落还是心酸。
你看,我都这样生气了,我都离家出走了,你就不能哄哄我?
我一口气跑出了几十里,去了初遇上他的那个湖边。一边朝水里扔石子一边骂他。
过了很久,终于听见背后有了动静。我心头一喜,算他还有点良心!
于是我鼻孔朝天,傲娇地转身,「叶斐,你求我吧,求我我就跟你回家。」
「咳咳……什么玩意儿?」
世间竟有如此面目狰狞,体壮如山的道士!
我又被关在了笼子里,我觉得我是眠山最倒霉的乌鸡,没有之一。
就在刚刚,我与那个道士交手,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花间……我就被关在笼子里了。
丢鸡,真他妈丢鸡!
我在笼子好好反省。真是自己作死,好好的,跟叶斐闹什么别扭?没事玩什么离家出走?
仔细想想,他其实对我也挺好。会教我念书,虽然我依旧大字不识几个;赏给我的果子都不带重样儿的,虽然都是我自己摘的……
可他还会帮我包扎伤口,会笑着看我,会在我每天去觅食的时候跟我说加油加油……
唉,我的叶斐哟!我抬手拭去忏悔的泪水。泪眼朦胧中,似乎瞧见那人的影子。诶?又擦了擦眼。
果真是叶斐!他来干什么?不是,他怎么能这会儿来!
我抬头看一眼那道士,他始终未发一言,显得十分神秘莫测!此刻脸上横肉颤动,眼里精光闪烁,凶相毕露。咦?不对,他盯着叶斐的眼睛还透着一丝光,跟我平日看小虫仔一样一样的。
作孽哟,我家叶斐确实长得好看……
想到这儿,我再也不敢耽搁了,朝叶斐大吼。
「你这个蠢驴,我都说不想看到你了,你滚啊,快给我滚!」
我一边说,还一边朝他挤眉弄眼。
他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
「你这个傻缺,你究竟懂不懂我的意思啊?」我一语双关。
他依旧没动,倒是身边的道士看了我一眼。
我更慌了,这道士多牛掰啊!手里还拿着一把硕大的斧头。再看看叶斐,斯文纤弱,手里……拿着一卷纸!
他会死的,他知不知道!我才不要他死,我要他每天都貌美如花的,一醒来就有果子吃。
「你快走啊,滚啊……」出了口,才发觉带了哭腔。
这一哭,就止不住。
道士又看了我一眼,这次叶斐倒是说话了,一开口就把我气得半死。
他说,「我不走,无力……你说完了吗?」
那道士提起斧头,正准备朝叶斐扔过去……
「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既然都要死了,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我抬起爪子蹭了蹭眼泪,抽抽搭搭,「叶斐,我喜欢你,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你。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虽然你喜欢的只有肉啊,对我又凶得要命,可是啊……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摊开爪子划一个很夸张的弧度,「我爱你,有这么深,比爱小青虫仔还深!」
我偷偷看一眼他的表情,都这会儿了,他也没有回应。
我真可怜。
我又擦了一遍鼻涕眼泪,凄风苦雨地看着道士,「完了。」
他点点头,将我放在地上,朝着叶斐的方向挥动大斧,一时间白光大盛,他的脸淹没在那白光里。
「叶斐……」
一瞬间像是被挖去了心,我趴在地上痛彻心扉地哀嚎。
「都是我害的,你等我,就算你讨厌我,我也死生都要赖着你!」
我一头向那铁壁上撞去。
在离那铁壁最后一厘米,我生生止了步。
那地上两个字深深地吸引了我,我认识的字不多,这两个恰好认识:师父。
我猛抬头,果然!那个道士毕恭毕敬地跪在叶斐面前。
手里的斧头自动,又是一行字,我竟然又认识!
「您归隐山林也不说一声,徒儿找了您好久!」
偶买噶,一瞬间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深深恶意!
就在刚刚,我自编自导自演的……搞了个笑?
丟鸡!真他妈丟鸡!
这道士的法术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叶斐简直就是深不可测!
那他肯定早知道那天偷看他洗澡的乌鸡就是我!知道我趴在他家门口大树丫子上偷看他了三个月!就连我每天晚上趁他睡觉在他脸上画王八……天亮又没骨气地偷偷擦干净,偷他衣服穿,还有,还有,偷他亵裤……
我要疯了!
脖子一歪,装死,这次请让我装得彻底。
一阵风过,他手里那卷东西似乎被吹散开来,是他藏着掖着视若珍宝的画儿!我经不住好奇掀起眼皮,只瞧了一眼,嘴巴就张成了「O」型。
那些画上变换的是风景,不变的是一只黝黑的乌鸡。
趴在树上啃一颗樱桃的乌鸡,趴在书桌上睡觉的乌鸡,玩扫帚的乌鸡……
信息量太大,我反应不过来了。
「呆子,还不滚过来!」
他笑,望着我的样子温柔极了,我的心又抑制不住「怦怦」乱跳。
「是是是,诶……用哪种方式滚呢?」!